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顺着山脊慢慢铺下来。
沈知意坐在探险队搭的折叠凳上，手里攥着半瓶温热的矿泉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山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冲锋衣是探险队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临时借她的，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山林里的腐叶气息格格不入。
“别担心，队长说派出所离这不算太远，就是山路难走，警车开得慢。”
戴帽子的男生——也就是首播的那个，名叫阿凯，蹲在她身边，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我刚跟首播间的网友报了平安，大家都在等消息呢，说警察叔叔肯定会平安到的。”
沈知意点点头，剥开巧克力的糖纸，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心底的焦灼。
她时不时抬头望向通往山外的那条小径，小径被越来越浓的夜色吞掉大半，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探险队的几个人没再开首播，都围坐在篝火旁，有人低声讨论着刚才沈知意说的遭遇，有人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篝火的火苗从旺转弱，添了两次柴，山涧里的流水声反而显得更清晰了。
沈知意的脚有些发麻，她站起身，走到小径边，朝着黑暗的方向望。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还夹杂着车灯的光柱，在树林里忽明忽暗。
“来了！
是警车的声音！”
探险队的队长突然站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挥手。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阿凯激动地举起手机，对着车灯的方向，虽然没开首播，但还是忍不住喃喃：“终于到了，太好了。”
引擎声越来越近，两辆警车缓缓驶到空地上，车灯熄灭的瞬间，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快步走了下来。
为首的警察走到沈知意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严肃：“你就是沈知意吧？
我们接到报案，特地赶过来的。”
沈知意看着警察胸前的警徽，在篝火的光线下闪着光，鼻子一酸。
她用力点头：“是我，警察叔叔。”
接下来的时间里，警察一边给沈知意做初步的笔录，一边询问探险队的情况。
阿凯把之前首播的录屏调出来，给警察看网友的留言和沈知意当时的讲述，队长则在一旁补充他们发现沈知意时的场景。
沈知意坐在警车里，喝着警察递来的热开水，感觉身体里的寒气一点点散去。
等笔录做完，天己经完全黑透了。
为首的警察对沈知意说：“我们先带你下山，去医院做个检查，后续的事情，我们会慢慢调查。
你放心，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们一定不会放过。”
沈知意看着车窗外的探险队成员，他们正朝着她挥手，阿凯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也挥了挥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车缓缓开动，朝着山外驶去，身后的深山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的路，终于有了光。
警车刚停在市医院急诊楼前，两名警察就小心地扶着沈知意下了车。
她的额头还裹着临时处理的纱布，走路时脚步有些虚浮，被拐两年里的营养不良和山林里的磕碰，让这个本该鲜活的女孩浑身透着一股脆弱。
急诊室的医生第一时间接过了她的病历，低头翻看时，目光落在“头部外伤后记忆模糊”的字样上，立刻抬眼看向沈知意：“孩子，别怕，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现在感觉头晕吗？
有没有恶心或者看不清东西的情况？”
沈知意坐在诊察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仔细想了想才轻声回答：“有时候会晕，尤其是站起来的时候，但不恶心……就是好多事想不起来，比如爸爸妈妈的样子，我只记得自己叫沈知意。”
她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记不住最重要的事。
医生点点头，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查看纱布下的伤口：“伤口是新的，还好没有感染，但头部受伤后出现记忆问题，必须做个CT看看颅内情况。
来，先量个血压和体温，再去做检查。”
护士拿着血压计走过来，绑带缠上沈知意细瘦的胳膊时，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警察姐姐连忙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轻声安慰：“没事的，很快就好，检查完我们就能知道为什么记不清事情了。”
沈知意这才放松下来，看着护士的动作，眼神里满是依赖。
血压和体温的结果很快出来，血压偏低，体温正常，医生说这是长期营养不足导致的，让护士先给她输一瓶葡萄糖补充体力。
输液管里的液体缓缓滴入血管，沈知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跟着警察去了放射科做头部CT。
躺在CT检查床上时，机器启动的嗡鸣声让她有些害怕，双手紧紧攥着床单。
警察在旁边隔着玻璃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才慢慢闭上眼睛，任由机器扫描着自己的头部。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拿着CT片仔细看了半天，对警察和闻讯赶来的救助机构工作人员说：“颅内没有出血和血肿，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荡迹象，这应该就是导致她记忆模糊的主要原因。
这种逆行性遗忘很常见，等脑震荡恢复后，部分记忆可能会慢慢恢复，但具体能恢复多少，还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孩子长期营养不良，身高和体重都比同龄孩子低很多，还需要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隐性损伤，后续得好好调理饮食和作息。”
随后的检查里，沈知意又做了血常规、微量元素检测和腹部B超。
抽血时她咬着嘴唇没哭，只是眼睛红红的，首到所有检查都做完，被警察送回观察室休息时，她才靠在枕头上，小声问：“医生叔叔，我的记忆真的能找回来吗？
我想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警察姐姐蹲在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会的，只要你好好休息，配合治疗，一定能想起更多事情的。
我们也会帮你找家人，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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