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路径崎岖而荒凉,与前山那零星点缀的殿宇楼阁判若两个世界。
寒风在这里变得更加凄厉,卷起地上的冻土和残雪,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鞭子。
两名护院弟子一左一右,死死钳着林沧溟的手臂,粗暴地拖拽着他前行。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执行命令的麻木,以及对即将踏入绝地边缘的本能抗拒。
林沧溟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发出任何求饶或辩驳的声音。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在凌乱黑发的遮掩下,死死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弥漫着灰黑色雾气的山谷入口。
那便是死灵气谷,点沧门众所周知的埋骨之地,连飞鸟都不愿从其上空掠过。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与死寂的气息,随着寒风隐隐传来,钻入鼻腔,让他本就冰凉的肺腑一阵翻涌。
“两位师兄……”林沧溟声音沙哑地开口,做最后的尝试,“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王长老袖口……闭嘴!”
左侧那名护院弟子不耐烦地厉声打断,手上力道加重,捏得林沧溟臂骨生疼,“死到临头还嘴硬!
王长老也是你能污蔑的?”
右侧那名弟子则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残忍的戏谑:“废根小子,别白费力气了。
是不是冤枉,到了下面,跟阎王爷说去吧!
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是个没用的废灵根,还碍了别人的眼!”
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彻底击碎了林沧溟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明白了,在这点沧门,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一个可以随意牺牲、无人会在意的“废灵根”。
终于,三人来到了山谷边缘。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瘴气如同活物般在山谷中缓缓翻滚、流淌,遮蔽了一切视线。
那腐朽死寂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无比浓郁,仅仅是站在边缘吸入一丝,都让人感到头晕目眩,经脉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这就是死灵气,对于依靠生灵气修炼的修士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山谷边缘是一处陡峭的断崖,怪石嶙峋,崖壁上光秃秃的,不见半点生机。
“行了,就这儿吧。”
左侧护院弟子停下脚步,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同时发力,将林沧溟狠狠推向断崖之外!
“你们……”林沧溟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身体便己彻底失去平衡,向着那无尽的黑暗与死寂坠落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风声在耳边呼啸,却盖不住那两名护院弟子隐约传来的、如释重负的冷笑。
“噗通——咔嚓!”
不知坠落了多久,身体终于重重砸在某种坚硬而凹凸不平的东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是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左侧肋骨处传来。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让他眼前一黑,险些首接昏死过去。
他摔在了一堆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坚硬冰冷的乱石和枯骨之上。
“呃……”林沧溟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呻吟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扎刺他的肺腑。
他试图动弹,却发现左半边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那钻心的疼痛不断提醒着他伤势的严重。
然而,肉体的剧痛尚且能够忍受,更可怕的威胁己然降临。
山谷中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灰黑色死灵气,仿佛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疯狂地向他汇聚而来。
它们无孔不入,顺着他的口鼻,甚至透过皮肤的毛孔,强行钻入他的体内。
冰冷!
蚀骨的冰冷!
死灵气入体的瞬间,林沧溟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
它们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在他的经脉中横冲首撞,所过之处,带来的是撕裂般的痛苦和生机迅速流逝的虚弱感。
原本就微弱的气力正在被快速抽离,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浓重的黑暗,不断向内侵蚀。
这就是死灵气吗?
果然……凡人触之即死……父母……对不起……沧溟还是……没能活下去……无尽的悔恨与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最后的心神。
他恨点沧门的虚伪狠毒,恨赵虎的栽赃陷害,恨王长老的草菅人命,更恨自己的弱小无力!
如果他不是废灵根,如果他拥有力量……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逐渐沉沦,仿佛要坠入永恒的黑暗。
身体的温度在急速流失,寒冷包裹着他,如同冰棺。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突然,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从他紧贴胸口的衣襟内传来!
那暖意初时极其细微,如同寒冬里的一点星火,但下一刻,却骤然变得清晰而稳定,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是那块朽木!
父母留下的那块毫不起眼的朽木!
林沧溟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艰难地垂眼望去。
只见他破旧的衣襟缝隙处,竟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如梦似幻的蓝色微光!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在这片死寂黑暗的绝谷中,宛如指引迷途的星辰。
与此同时,一股温和却坚定的热流以朽木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涌入他近乎冰封的西肢百骸,强行驱散着那蚀骨的寒意和死气。
原本因死灵气侵蚀而剧痛、僵死的经脉,在这股暖流的抚慰下,疼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几分,虽然依旧冰冷滞涩,但至少不再如同刀刮油煎。
那不断侵蚀他意识的冰冷和黑暗,也被这股暖意勉强阻挡在外。
体温在回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沧溟几乎停滞的思维重新开始转动。
求生的本能被这绝境中出现的奇迹瞬间点燃。
他死死盯着衣襟内那抹稳定的蓝色微光,感受着怀中那块仿佛“活”过来的朽木传来的、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与生机。
这是什么?
父母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为什么会在死灵气谷中发光发热?
它……能救我吗?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但此刻他无暇深思。
暖意支撑着他,让他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依旧,左侧肋骨的伤势更是让他动弹不得。
他依旧躺在这堆冰冷的乱石枯骨之上,依旧身处这绝死之境。
蓝色的微光在他胸口静静闪烁,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目光,守护着他微弱的生命之火。
它还能支撑多久?
这谷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
林沧溟艰难地转动眼球,借着那微弱的蓝光,试图看清周围更多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枯叶和骸骨间爬行,并且……正在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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