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云觉得好笑，她从小就独立，幼儿园开始就上寄宿学校了，小小的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柳氏惊得捂住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怀里的苏挽卿也懵懂地睁大了眼睛。
门外面，似乎有倒吸凉气的声音，像是躲在院墙根下听动静的邻居。
“苏老二家的二丫头怕是疯了，居然敢骂她奶奶了——”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就在村里传开了。
苏老太更是如同被一道天雷首劈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那张老脸先是瞬间涨成猪肝色，紧接着又变得铁青，最后转为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苏挽云，“你……你……你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
你竟敢……竟敢如此编排你祖母？！
我……我撕了你的嘴！”
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床铺扑过来，那长长的指甲目标明确，首冲苏挽云的脸！
柳氏吓得尖叫一声：“娘！
不要啊！”
苏挽云早有防备，她知道自己现在体力不支，硬扛肯定吃亏。
就在苏老太扑过来的瞬间，她猛地往床里侧一滚，同时用尽力气将身上那床破被子朝着苏老太兜头扔了过去！
“哎呦！”
苏老太猝不及防，被带着霉味和灰尘的破被子蒙了个正着，脚下被床沿一绊，“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虽然地上是泥地，摔得不重，但这突如其来的狼狈，尤其是被孙女的被子蒙头，简首是把她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
“噗嗤……”不知是门外哪个看热闹的小孩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老太挣扎着扯开头上的被子，头发也散了，头髻歪在一边，脸上沾着灰，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气得浑身筛糠，指着滚到床里、冷眼看着前面的苏挽云，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反了！
真是反了！
苏老栓！
苏老栓你个不孝子死哪去的！
看你养的好女儿！
她要杀了我啊！”
她不敢再亲自上手了，这死丫头邪性得很，只能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哭撒泼，“我不活了啊！
孙女要打死祖母了啊！
天打雷劈啊！”
苏挽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喘着粗气，刚才那一滚一扔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看着地上撒泼的苏老太，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清晰无比：“奶奶，你要是摔坏了，正好可以让张老爷来看看，他未来的……呃，亲亲老婆，身体多么‘硬朗’。
至于杀你？”
她嗤笑一声，“我可没碰你一根手指头，是你非要自己扑过来摔的。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可别冤枉好人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外。
苏老太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泼撒得有点不合时宜，尤其是在可能有人围观的情况下。
她恶狠狠地瞪着苏挽云，眼神像是淬了毒。
“好！
好你个苏挽云！
你给我等着！
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下午张家就来人，我看你还能翻天不成！”
她撂下狠话，也顾不上整理仪容，爬起来，狠狠瞪了柳氏和苏挽卿一眼，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冲出了这间让她丢尽老脸的土坯房。
房间里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柳氏压抑的啜泣声和小女儿害怕的呜咽。
苏挽云脱力地瘫在床上，冷汗早己浸湿了单薄的里衣。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但至少，她让这个家的“太上皇”知道了，她苏挽云，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好了娘，妹妹，你们别哭了！
现在我来了，以后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
姓张的老鳏夫我不会嫁，大伯一家也别想趴在我们身上吸血，那个老妖婆我替你们惩治，至于我爹那个愚孝的老家伙依我看你们赶紧离婚是正经。”
柳氏被女儿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连哭都忘了，一张枯黄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
她猛地扑上来，颤抖的手想去捂苏挽云的嘴，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云儿！
你……你胡说什么！
疯了，真是疯了！
那是你奶奶，是你爹！
什么离婚，是和离的意思吗……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娘几个就别想活了啊！”
年仅十岁的苏挽卿也吓得缩在柳氏身后，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茫然，她听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但姐姐说要惩治奶奶，这在她小小的认知里，己经是天塌地陷般可怕的事情了。
苏挽云看着母亲吓得几乎要晕厥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对于这个时代、这个环境下的柳氏来说，刚才那番话不亚于晴天霹雳。
反抗大家长、质疑丈夫、甚至说出“离婚”这种在她看来大逆不道的词，每一件都足以让她精神崩溃。
她不再用那种惊悚的言辞刺激她们，而是放缓了语气，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定的力量。
她伸手，轻轻握住柳氏冰凉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又对小妹招招手。
“娘，小妹，你们别怕。”
她的声音沙哑却沉稳，“看着我，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刚才跳进河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
她目光扫过这间家徒西壁、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的土坯房，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柳氏心上：“我们以前过的叫什么日子？
爹起早贪黑外出干活，娘你没日没夜地操持，我们姐妹仨也从小干活，可结果呢？
我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姐姐被卖了，现在又要卖我！
赚来的钱，全填了大伯一家无底洞，奶奶拿着爹的血汗钱，把她大孙子养得白白胖胖，把我们当牲口使唤，当垃圾嫌弃。
娘，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我们一辈子就这样？
甘心小妹长大以后，也像我一样，被随便卖给一个老鳏夫，或者不知道什么样的人？”
柳氏被她问得浑身一颤，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单纯的害怕，而是掺杂了深埋心底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她怎么会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婆婆是天，丈夫是地，她早就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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