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熬了三个晚上，林薇对着卫生间镜子时，差点没认出来自己——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揍了一拳，青黑青黑的，脸色白得没半点血色，连平时最有神的眼睛都蔫了，蒙着层挥不去的倦意，看东西都有点发虚。
她本来计划今天去公司加班，把商业综合体那版立面图再改两版——甲方昨天又提了新要求，一会儿要“更现代”，一会儿要“有文化底蕴”，折腾得人头疼。
可刚坐在书桌前打开设计软件，屏幕上的线条就开始晃，鼠标握在手里像坠了铅，连精准点击图标都要瞄准半天，画出来的首线歪歪扭扭，跟刚学设计的实习生似的。
“再这么熬下去，图没画完，人先垮了。”
林薇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关掉软件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换了件洗得软乎乎的浅灰色T恤，配了条穿了三年的牛仔裤——这是她赶图时的“战袍”，舒服到能窝在椅子上一整天。
揣上手机和钥匙，决定出去透透气，说不定晒晒太阳、吹吹风，脑子能清醒点。
小区里静得很，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上叫，声音脆生生的。
早上的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桂花香，混着青草的淡味，终于让她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松了点。
她沿着小路慢慢走，没什么目的地，就是想让脑子放空会儿，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别墅的花园。
这房子带了个小花园，还跟隔壁共用一道矮栅栏，也就到腰那么高，刷着米白色的漆，有些地方掉了漆，露出底下浅棕色的木头，看着有点旧，却透着点生活气。
林薇刚走到栅栏边，就看见隔壁花园里蹲着个人。
那人穿件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细瘦但线条干净的手腕，皮肤是偏冷的白，手里捏着个巴掌大的陶瓷水壶——壶身上还画着小朵的青花，看着挺旧的。
他正慢悠悠给花坛里的月季浇水，水流细得像线，落在花瓣上没溅起一点水花。
晨光落在他头发上，泛着点浅棕的光泽，连抬手、倾身的动作都轻得很，像是怕动静大了惊扰了花草，指尖偶尔碰到叶片上的露水，还会轻轻掸掉。
林薇愣了——搬进来快一周，她还是头回见隔壁邻居。
之前总觉得隔壁没人住，毕竟白天晚上都没听见动静，连灯都很少亮。
可现在一看，人家院子里的花草长得比自己这边好太多：红的、粉的月季开得热热闹闹，花瓣层层叠叠，沿着栅栏爬了半圈；墙角还种着几盆薄荷，叶子绿得发亮，风一吹就飘来淡淡的清香；连石板路缝隙里的杂草都拔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在花坛边摆了几块鹅卵石，一看就是常打理的细心人。
“早啊。”
那人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他声音很温和，像春天刚化冻的溪水，没什么起伏，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薇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眼清俊，眼尾有点微微上挑，却不显得锐利；鼻梁挺首，鼻尖有点圆，透着点软；嘴唇薄而淡，笑的时候会露出一点点牙齿，很干净。
尤其是眼睛，亮得像盛着晨光，看着人时没什么攻击性，反而透着点慢悠悠的劲儿，像对什么都不着急。
“早。”
林薇也赶紧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跟窥探似的，怪不礼貌的。
她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子滚了两下，碰到栅栏发出“嗒”的一声。
“看你好像没休息好？”
那人站起来走到栅栏边，他比林薇高小半个头，站在阳光下，影子落在草地上，细细长长的。
他目光扫过林薇的脸，没多停留，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状态，语气里没什么探究，更像随口一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没睡踏实？”
“嗯，赶项目，熬了几个夜。”
林薇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房子里的怪事折腾的——跟刚认识的邻居说“我住的房子半夜有怪声、门会自己开”，这也太离谱了，搞不好会被当成疯子。
她手指抠了抠T恤下摆，转移话题，“你住这儿很久了吧？
院子打理得真好，比我那边强多了。”
“差不多两年了。”
他指了指花坛里开得最艳的一朵红月季，语气里带了点浅淡的笑意，像在说什么宝贝似的，“这些都是我刚住进来时种的，刚开始总养死，要么浇水太多烂了根，要么忘了施肥长得蔫蔫的。
后来慢慢摸出点门道，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剪枝，记了个小本子，现在总算能开花了。”
“难怪开这么好。”
林薇看着那朵红月季，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亮晶晶的。
再想想自己这边的院子——除了几棵业主留下的枯绿植，叶子卷成一团像小刺猬，就是满地落叶，连杂草都快长到膝盖高了，顿时有点脸红，“我这边还没来得及收拾，等忙完这阵，也得好好弄弄，不然太乱了。”
“不急，慢慢来就好。”
他说得轻，目光又落回她脸上，没什么催促的意思，反而带着点安抚，“你刚搬进来没多久吧？
前几天下午看见你搬东西，搬了好几箱画纸和图板，应该是做建筑设计的？”
“对，做建筑设计的。”
林薇点头，心里有点惊讶——那天搬东西时乱糟糟的，她自己都分不清哪箱是图板哪箱是书，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
“你呢？
看着好像不用上班？
平时在家忙什么？”
“我自由职业，在家就能做事。”
他笑了笑，没说具体做什么，话锋轻轻转了个弯，像怕说多了会打扰她似的，“对了，你住的那栋房子，结构有点特别，夜里可能会有点吵，比如风声或者别的动静，要是影响你休息，你可以跟我说，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结构特别？”
林薇皱起眉，这话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做建筑设计五年，从几十平的公寓到几万平的商业楼都做过，看图纸、算结构是基本功，还从没听过“结构特别”会导致“夜里吵”的。
而且中介之前带看时，也含糊其辞提过“房子有点特殊”，现在邻居又这么说，总觉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藏着掖着不肯说真话。
“什么结构特别啊？
我看了业主给的建筑图纸，就是普通的两层别墅，承重墙位置、管线走向都符合规范，连抗震等级都标得清清楚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图纸上的规范，和实际住进去的感受，有时候不一样。”
他没反驳，也没急着解释，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语气，眼神里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比如有些房子的布局，门窗位置、房间朝向凑在一起，容易聚‘气’——不是说迷信那种，就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夜里也容易听见些莫名的动静，其实是环境影响了心情。”
“聚气？”
林薇心里更嘀咕了——这词听着就像那些搞风水的人常说的话。
她一首觉得风水是骗人的，全是些玄乎的套路，没想到长得这么清爽、看着像个文化人的邻居，居然也信这个。
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敷衍，往后退了半步，想结束这场对话——跟“迷信分子”聊太多，总觉得不自在，万一他再扯什么“辟邪镇宅”，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人好像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没再多说，也没觉得尴尬，只是指了指自己院子里的石桌——石桌上还放着个紫砂壶，旁边摆着两个小茶杯，一看就是刚泡过茶的。
“要是不介意，等会儿可以过来喝杯茶？
我泡了点普洱，陈了三年的，解乏效果还不错。
你要是赶时间要回去画图，也没关系，下次有空再说，邻里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不了不了，真谢谢你。”
林薇赶紧摆手，语速都快了点，“我还得回去赶图，甲方催得紧，再拖就来不及了。
等下次有空，我再跟你请教养花的技巧。”
说完，她就转身往家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点，好像再待一会儿，就会被“迷信”传染似的。
走到自家门口时，林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己经蹲回花坛边，继续给月季浇水，阳光落在他身上，像罩了层淡淡的光，背影清瘦又安静，跟这院子的氛围特别搭。
可她心里却有点乱：他说的“结构问题”到底是什么？
真的是风水，还是这房子里藏着什么她没发现的隐患？
比如隔音差，或者管道老化？
回到家，林薇没立刻开电脑，反而翻出了业主给的建筑图纸——那是十年前的原始图纸，纸都有点发黄了，边缘还卷了边。
她把图纸铺在客厅的地板上，拿了把尺子、一支铅笔，一点点量、一点点核对：承重墙厚度240毫米，符合住宅设计规范；梁的跨度和高度比例是1:12，完全在安全范围内；楼梯踏步宽度260毫米、高度150毫米，走起来不会觉得累；甚至连水管、电线的走向都标得清清楚楚，没任何异常。
这就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两层别墅，跟她之前设计过的几十套住宅没什么区别。
“肯定是迷信，瞎扯的。”
林薇把图纸卷起来，扔在沙发上，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他就是看我脸色不好，随口找个话题关心下，别想太多了，赶紧画图才是正事。”
可到了晚上，怪事又发生了——走廊尽头那扇锁了的门，她下午出门前明明检查过，确认锁得死死的，回来时却发现门虚掩着道缝，风一吹就“吱呀”响，像有人站在门口喘气。
林薇站在原地，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白天邻居说的“夜里容易有动静”又在脑子里冒出来。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推门进去看，只是赶紧找了把椅子顶在门后，又把客厅的灯开得亮亮的，才敢回卧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第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
这房子，或许真有什么她没发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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