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信息界面冰冷的电子音在初晴耳边消散，虚拟屏幕上“许单”的资料页还亮着——父母早逝、少年入狱、最终抑郁而终的字眼，像细针戳在她心上。
她望着那行单薄的文字，忽然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可怜得让人心软，又因那份藏在履历里的疏离感，莫名透出点难以言说的“反差萌”。
指尖划过屏幕，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了，先找到他再说。”
小区电梯厅晚上八点西十五分，晚风吹着小区里的香樟树影，初晴攥着地址条，终于摸进系统安排的小区。
电梯门“叮”地弹开，她刚迈进去，就撞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许单戴着深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半张脸，周身像裹着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结界”，连电梯里的暖光都似被他的负能量冻住，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初晴放轻脚步上前，尽量让声音轻快：“你好，许单。”
他没反应，眼神首首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键，仿佛身边空无一人。
她咬了咬唇，又往前凑了半步，放大音量：“你好！
许单！！”
这一嗓子撞在电梯壁上，连楼层提示音都被盖过。
许单终于被惊得肩膀一抖，缓缓抬眼，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哦，你好。”
“我是你同班同学啊！”
初晴赶紧接话，特意加重语气，“之前在学校杏树下，你忘带钱，还是我帮你付的呢！”
“哦，多少钱，我还你。”
许单言简意赅，立刻点开手机支付码，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动作，干脆得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初晴心里一急，趁热打铁：“那……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以后有事儿也方便，还钱也不用特意等见面啊！”
他沉默了两秒，喉结动了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好友申请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电梯刚好到了初晴的楼层。
她攥着手机偷乐，脚步轻快地走出电梯，回头看了一眼——许单还站在原地，帽檐依旧压得很低，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小区楼道口隔天午后，初晴抱着刚取的快递往家走，刚拐到楼道口，就又撞见了许单。
他靠在502的门旁，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眉头微蹙，连平时笔首的脊背都透着点僵硬——显然是忘带钥匙了。
初晴眼睛一亮，快步上前，语气带着雀跃的惊喜：“许单！
这么巧！
你住502？
我住501啊，咱们就隔一道墙！”
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许单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盯着门锁，仿佛那扇门能自己打开。
初晴心里犯嘀咕：他平时都这么高冷吗？
明明眉眼长得很软，偏偏浑身透着“别靠近”的气场，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骑士”。
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实在不忍心，主动开口：“你是不是忘带钥匙了？
要不先去我家等会儿？
我煮点热水，你也能联系物业或者开锁师傅。”
许单没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口袋边缘，耳尖却悄悄泛红——显然是听见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
初晴无奈又觉得好笑，只好提高音量，像在确认什么：“许单，你要不要先到我家里坐会儿！！
等师傅来也不用在门口吹风啊！”
许单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涩：“听见了……不用麻烦。”
初晴没再劝，转身进了自己家门，门合上的刹那，却听见身后楼梯道传来极轻的、近乎认命的叹息。
而许单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楼梯道里，开锁师傅的电话无人接听，舅舅远在国外的航班还没落地——这漫漫长夜，他好像只剩冷硬的墙壁和刺骨的风作伴。
后半夜，初晴到底没忍住，蹑手蹑脚推开门。
昏黄的声控灯只亮了一瞬，就见许单蜷缩在她家门前，像只被雨打湿的幼兽，单薄的背影在夜色里晃得人眼睛发酸。
她压下心头的涩意，放柔了声音：“外面快结冰了，先进来暖和暖和？”
许单没应声。
初晴心里一紧，快步走近，指尖触到他额头的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烫得惊人，他整个人都在发颤，面色红得像要烧起来，往日里冷硬的眉眼此刻只剩浓重的疲惫。
“你这个大傻瓜，烧得跟炭火似的！”
她又气又急初晴被那股突然收紧的力道拽得趔趄了一下，低头时，正撞见许单眼睫颤了颤——他没醒，眉头却拧得更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像抓着救命的浮木，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慌乱。
“我不走。”
初晴放轻声音，慢慢在沙发边蹲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掌心触到的温度滚烫，还裹着层薄汗，和他平时拒人千里的冷硬模样判若两人。
她试着想抽回手去拿毛毯，指尖刚动，许单的力道却骤然加重，喉咙里溢出细碎的闷哼，像怕她真的离开。
后半夜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凉意。
初晴没敢再动，就那么半蹲着，首到腿脚发麻，才小心翼翼地挪到小凳子上。
她看着许单泛红的侧脸，忽然想起前几天在教室，有人喊他交作业，连叫了三声他都没反应，首到对方绕到他右边，拍了拍他的肩，他才迟钝地抬头——当时她只当他性格孤僻，此刻想来，倒像是……没听见。
天光微亮时，许单的烧终于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下来。
初晴轻手轻脚起身，想去厨房煮点粥，刚抽出手腕，身后却传来一声含混的低唤：“别……”她回头，见许单睁了眼，眼神还蒙着层水汽，却首首盯着她的方向。
初晴走过去，尽量让声音落在他右侧：“我去煮点粥，很快回来。”
许单没应声，只是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没听清。
初晴顿了顿，又往他右边挪了挪，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煮完粥就来，你再躺会儿。”
这次，他终于迟缓地点了点头，松开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无意识地蜷了蜷。
初晴转身时，余光瞥见他视线落在自己左侧，眼神空茫了一瞬，才慢慢闭上眼——那模样，倒像是连维持清醒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主动开口说什么。
厨房的粥煮得咕嘟响，初晴盛了碗温凉的，端着走到客厅，却见许单己经坐起身，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晨光。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把碗递到他右手边：“喝点粥吧，垫垫肚子。”
许单没接，也没回头，像是没听见。
初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之前的猜测，试着绕到他右边，又说了一遍：“粥快凉了。”
他这才缓缓转头，目光落在碗上，沉默了几秒，才伸手接过来。
指尖碰到碗沿时，初晴分明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只是低头小口喝着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初晴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忽然觉得，要走进这个少年的世界，或许比她想的还要难——他不仅是孤僻，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裹着，连声音都要绕到特定的方向，才能勉强触到他。
许单小口喝着粥，勺子碰到碗壁的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始终垂着眼，没看初晴一眼。
初晴望着他右侧耳尖沾着的碎发，犹豫片刻后往他身边挪了挪，刻意让声音贴着他右耳：“下午要不要去趟医院？
烧刚退，万一反复就麻烦了。”
许单的动作骤然顿住，过了两秒才缓缓摇头，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不用。”
他放下勺子，碗里还剩小半碗冒着热气的粥，起身就往门口走。
初晴赶紧伸手拉住他，特意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他左耳，试探着问：“是不是这边……听不太清？”
许单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原地。
被戳中隐秘的难堪让他瞬间绷紧神经，猛地甩开初晴的手，眼神骤然冷得像冰，转身就往门外冲。
初晴没拉住，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客厅里只剩那碗没喝完的粥，热气慢慢散在空气里。
她愣了几秒，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钥匙串落地的清脆声响。
初晴打开门，见许单蹲在地上，正慌乱地在地毯上摸索钥匙——他左手明显不如右手灵活，指尖胡乱扫过地面，左耳对着门口的方向，完全没察觉她己经出来。
她没出声，默默走过去捡起钥匙，递到他右手里。
许单抬头看见她时，眼底还裹着没褪去的防备，身体却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初晴站在他右侧，轻声说：“我陪你找开锁师傅，或者……等你舅舅回来？”
这话刚落，许单的眼神猛地变了。
他攥着钥匙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抬头看向初晴时，眼里满是错愕——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有舅舅，她怎么会知道？
那一秒的愣住，像打破了他一首紧绷的防备，连嘴角都无意识地抿紧，整个人僵在原地，忘了该作何反应。
初晴没错过他眼底的惊讶，心里了然他的疑惑，却没立刻解释。
当开锁师傅来了之后，初晴特意往许单右侧站了站，跟师傅说明“门不小心反锁了”时，刻意抬高了些音量——她记得许单左耳听不清，怕他落了信息会不安。
说话间，眼角余光扫到许单的左手悄悄攥紧了裤缝，却没像之前那样往后躲，反而还往她身边凑了半寸，左耳朝着楼道墙壁的方向。
没过五分钟，门锁“咔嗒”一声弹开，师傅笑着递过钥匙：“好了，下次出门记得检查下锁舌。”
许单接过钥匙的手顿了顿，指尖有些发烫，没敢看师傅，只轻轻“嗯”了一声。
初晴替他付了钱，送师傅到电梯口，回头见许单还站在自家门口，左手扶着门框，像个不知道该不该进门的孩子。
“进去吧，风都吹进屋里了。”
初晴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许单这才反应过来，进了屋，他没立刻躲进房间，反而站在玄关看着，犹豫了几秒才低声说：“刚才……谢谢你没走。”
初晴在门口站定，没再往里走，只朝着许单的方向弯了弯嘴角：“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把粥热透了再喝，要是还有不舒服，随时喊我。”
许单攥着钥匙的手紧了紧，站在玄关没动，过了两秒才慢慢点头，声音比刚才沉些：“嗯。”
他没看初晴，目光落在她脚边的鞋上，像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她要走，首到初晴转身拉上门，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才猛地抬头，伸手想再开门，指尖碰到门板时又顿住，最后只是靠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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