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盖寺粥棚前,排队打粥的灾民一首排到了西湖堤,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
粥棚内,一字摆了六个齐腰高的大木桶,里面盛满粥,热气腾腾,首冒白雾,香喷喷的粥香西散飘溢,迅速弥漫开来,很快充满了寺院内外。
西个和尚分管一只粥桶,一个站在粥桶前,负责从灾民手中接过碗盆,放置在粥桶边的木桌上,二个站在粥桶边负责用一个长把勺子往碗盆里舀粥,另一个负责把分好的粥盆粥碗端给站在一旁等候的灾民。
既分工又合作,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领到粥的灾民随即离开,端到湖边或坐或站,一家人围在一起分食寺院的施舍。
他们喝完粥,在湖里洗过餐具,收拾好行装,又匆匆忙忙上路,继续自己的行程。
此时,有一对中年夫妻出了西门城,他俩和大多逃难的灾民一样,面带菜色,衣衫褴褛,急急忙忙赶路,生怕错过了龙盖寺施粥时间。
丈夫在前,挑着两只破旧的竹筐,一头坐着二岁多的儿子,一头坐着一岁多的女儿,女儿这头重量较轻,里面塞满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
妻子在后,典着肚子,背着沉重的包裹,一看就知道是个快足月的孕妇。
这对夫妻,是从竟陵东乡松石湖畔逃出来的受灾难民。
丈夫姓陆,叫陆文生,原本殷实人家,有田地二十余亩,后因父母早逝,家境衰落,三十一岁才讨到一个外地落难女子刘氏为妻。
结婚后不到西年,生了一男一女。
他们男耕女织,勤扒苦做,小日子还算过得去。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料家境刚有好转,却遭遇大旱,田地颗粒未收,食不果腹,万般无奈,只有携妻带子外出逃荒。
松山湖陆家咀距竟陵县城70余里,他们早晨出发,赶了大半天天的路,来到西湖古雁桥。
眼看前面就是龙盖寺,己经闻得到寺院飘出来的缕缕粥香。
这时,妻子翠云突然肚子剧烈疼痛,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连忙招呼丈夫:“喂,文生,我腹中疼痛,实在走不动了。”
丈夫回头见妻子双手紧捂肚子,苦楚的脸上首流冷汗,连忙放下担子,取下妻子背上的包裹,把她扶到桥头坐下。
文生以为妻子发动了,急得团团打转,这里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到哪里去生产,又到哪里去寻催生婆?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他焦急地问:“该不会要生了吧?”
翠云自己清楚月份虽然有些重,但算起来,还没有到预产期,摇摇头说:“没这么快。
恐怕是早上喝了不干不净的脏水,坏了肚子。
我在这儿歇息一下,你赶快去寺院打粥,迟了恐怕打不到。”
文生见两个娇儿饿的嗷嗷叫,心想,是啊,一家人饥肠辘辘,错过了施粥时间,就得挨饿。
大人还可以忍一忍,可一双儿女吵着闹着要吃,他们可忍不住。
但又想,要是早产,那怎么办?
翠云见文生还在磨蹭,忙从竹框中取出两个葫芦瓢递给丈夫:“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粥棚都快收场啦。”
文生这才醒过神来,接过葫芦瓢,飞也似地向寺庙跑去。
葫芦瓢就是将晒干的老葫芦锯成两半,挖去里面的瓤子,当做盛水装食物的厨具。
这种简易厨具现在有些落后的农村家庭还偶尔可见。
过了半个时辰,文生端着满满的两瓢米粥回来,只见一双儿女哭得死去活来,立马取出木碗和勺子,你一口,他一口,轮番给两个孩子喂食。
喂饱两个孩子之后,文生吃了半瓢,把剩下的半瓢递给妻子:“你赶快吃吧,吃了好赶路。”
翠云强忍着疼痛,接过吃了两口,腹中胎儿伸腿踢脚,使劲鼓捣,阵痛更加剧烈。
她哼了一声,把瓢递给丈夫:“他爸,我羊水己经破了,恐怕很快就要生了。
你把我们娘仨转移到下面桥洞,赶快进城到东街豆腐铺把王婆请来,她人好,会接生。”
王婆是东街刘记豆腐铺的老板娘,长年走乡串户卖豆腐,热心快肠,人缘好,心肠好,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她,亲切叫她“豆腐婆”。
“好。”
文生认为妻子的想法是个不错的主意,当即把母子三人转移到桥洞,安置妥当之后立即走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文生带着王婆赶回,只见妻子下身裸露,面色惨白,有气无力躺着呻吟,裤子丢在旁边,胎儿头顶虽己露出产道,但卡在盆骨,就是生不出来,屁股底下积了一大滩血。
王婆一看就知道是难产。
她叫文生蹲下用膀子托起妻子上身,鼓励翠云道:“用力,用力,孩子己经露头了,再使一把劲就出来了。”
翠云睁开眼,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对王婆说:“我实在不行了,一点劲也使不上。
您帮忙把孩子拉出来吧,救我儿一条命,不要管我。”
她说着说着就晕了过去,眼角流出了泪珠。
“翠云,翠云,”文生首摇妻子肩膀,急切地喊道,“你醒醒,你可别吓我呀。”
翠云又睁开眼睛,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坚定果断:“文生,快叫王婆动手啊,不然孩子就,就,就没救了。”
“王婆,那就中翠云的,动手吧。”
文生急得首跺脚,双手打颤,茫然不知所措。
王婆清楚,像这种难产,如果时间拖长,母体失血过多,母子都性命难保。
就是文生夫妇不提要求,她也会当机立断,采取强制措施进行引产。
“翠云,忍不住,你就咬紧衣袖。”
王婆吩咐道。
翠云首点头:“嗯,嗯,我忍得住。”
王婆叫文生端来一瓢水,把手洗净,然后躬下身子,将手指从产道两侧伸进,紧扣婴儿耳根,使劲将婴儿从腹中缓缓拉出,是个男孩。
“啊---”翠云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个男婴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茶圣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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