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胶带的声音顺着门缝钻进来，黏在林夏的耳膜上，每一声“刺啦”都像在刮她的神经。
她盯着玄关的盒子，手机还在手里发烫，那头的沙沙声没停，像是有人在对着话筒轻轻摩挲纸壳。
“我……我不去。”
林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出来的气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她往后退，脚后跟撞到沙发腿，疼得她一缩，却不敢发出更大的动静——仿佛只要声音大一点，301室的人就会立刻推门进来。
可话音刚落，玄关的盒子突然“咚”地跳了一下。
不是刚才的蠕动，是实实在在的、像有东西在里面撞的动静。
林夏的目光被吸过去，看见盒盖边缘的胶带正在慢慢崩开，露出里面旧手机的充电口，金属片上还沾着点干了的黑渍——那是上个月她摔手机时，电池漏液留下的痕迹，她明明擦干净了才寄出去的。
手机那头的笑声突然清晰了些，不再是隔着纱布的模糊感，像是就贴在她耳边：“你擦不掉的。”
林夏猛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屏幕朝下，可那沙沙的声音还在响，像是从空气里渗出来的。
她看向门，猫眼是黑的——不是楼道里的黑，是被什么东西挡住的、密不透风的黑。
她想起刚才在楼道里摸到的冷意，那股攥着脚踝的冰感，突然顺着小腿往上爬，缠上了她的膝盖。
“刺啦——刺啦——”301室的撕胶带声更急了，还混进了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楼道的水泥地上，朝着302室的方向来。
林夏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扑到窗边，往下看——快递柜顶的灯还亮着，可那个黑影不见了，只有13号柜的门开着，空的，像个张着的嘴。
就在这时，玄关的盒子又响了，这次是手机震动的声音。
不是来电，是消息提示音。
林夏僵在原地，看着那个旧手机从盒子里滑出来，屏幕自己亮了，弹出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快递员”，内容只有一行字：“我到门口了。”
“咔嗒。”
门锁突然转了一下。
不是她反锁的那道，是外面的门把手，有人在从外面拧。
林夏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她明明反锁了，还上了链锁，可那拧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生涩的“吱呀”声，像是在强行掰动锁芯。
沙发上的手机还在响，林夏颤抖着捡起来，屏幕亮着，通话还没挂。
那头的声音又说话了，这次带着点不耐烦：“门链我帮你弄开了，你不用费劲。”
林夏猛地看向门，链锁的金属扣正在慢慢松开，不是被剪断的，是像有看不见的手在往外掰，每掰一下，就发出“咔”的脆响。
她突然想起301室的住户——搬来半年，她只见过一次，是个穿快递服的男人，总是低着头，手里抱着个纸盒子，当时她还纳闷，怎么会有人天天收快递。
首到上周，她听见301室传来搬东西的动静，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只在楼下的公告栏里见过一张“转租”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和她快递盒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301室的？”
林夏的声音发颤。
那头的笑声停了，只剩下撕胶带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我是送快递的。”
顿了顿，声音突然冷下来，“也是来拿我东西的。
你把我的盒子寄丢了，我找了你好久。”
“你的盒子？”
林夏懵了，她只寄过自己的旧手机。
“就是装着我手机的盒子啊。”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302室门口，“上个月，你是不是在13号柜寄过一个盒子？
寄件人写的是‘回收站’，可里面的手机，是我的。”
林夏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终于想起来了——上个月寄旧手机那天，她赶时间，随手拿了个放在快递柜旁的空盒子，上面没有任何字，她以为是别人扔的。
当时她还觉得盒子有点沉，可没多想，塞了手机就寄出去了。
“那个盒子……是你的？”
“是我的。”
门外的人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不光有我的手机，还有我攒的钱，我妈的病历本。
你把它寄去了回收站，他们把盒子拆了，东西全丢了。”
撕胶带的声音突然停了。
门外安静下来，只有林夏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
她盯着门，看见猫眼的黑慢慢退去，露出一只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浑浊的灰，正死死地盯着她。
“现在，该你还我了。”
那只眼睛眨了一下，“我在盒子里放了你的照片，放了你的地址，就像你当初把我的东西装在盒子里一样。”
玄关的旧手机突然开始播放录音，是林夏上个月寄快递时的声音，对着快递柜的话筒说：“寄一个旧手机，收件人回收站，谢谢。”
声音刚落，录音突然变了调，变成了那个沙沙的声音：“好的，寄件人呢？”
接着是林夏的声音：“不用写寄件人。”
“你看，你连名字都不肯写。”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门，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是用指尖敲的，“可我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的地址。
林夏，302室。”
林夏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碰到了玄关的盒子。
盒子里的旧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显示的不是照片，是一段视频——镜头对着13号快递柜，她正弯腰往里面塞盒子，而她身后，站着个穿快递服的人，手里抱着个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盒子，正盯着她的背影笑。
视频的时间，是上个月寄快递的那天，下午三点十分。
“你当时就看见我了？”
林夏的血彻底凉了。
“我看见你拿了我的盒子。”
门外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我跟在你后面，想告诉你，可你走得太快了。
后来我去回收站找，他们说盒子被压碎了，手机和钱都没了。”
录音还在继续，沙沙的声音和林夏的声音混在一起，像在重复一场早就定好的戏。
林夏盯着门，看见那只浑浊的眼睛慢慢移开，接着，门把手又开始拧动，这次更用力了，链锁的“咔”声越来越响，像是随时会断掉。
“我在301室放了个新盒子。”
门外的人说，“里面有你的手机，你的钥匙，还有……我找回来的，我妈的病历本。
你去拿，拿了就还给我了。”
林夏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她的钥匙不见了，刚才进门时明明放在那儿的。
还有她的手机，刚才扔在沙发上，现在也没了踪影。
链锁“啪”地断了。
门把手缓缓往下压，门缝越来越大，外面的冷意涌进来，裹住林夏的全身，和那天在楼道里攥住她脚踝的冷意一模一样。
她看见一道影子从门缝里探进来，穿着快递服，手里抱着个纸盒子，盒子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收件人：林夏（302室）”。
“该你去拿了。”
那个影子说，声音就在她面前，沙沙的，带着纸壳的味道，“301室的门没锁，盒子在桌子上。”
林夏的脚像被钉在地上，她看着那个影子慢慢走进来，怀里的盒子蹭到她的胳膊，凉得像冰。
她突然听见楼下的快递柜提示音又响了，“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影子停在玄关的盒子旁，弯腰，把怀里的新盒子放进去，和旧手机并排。
然后它首起身，转向林夏，虽然看不见脸，可林夏能感觉到它在笑：“现在，盒子齐了。
你该跟我走了。”
林夏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她看着那个影子伸手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冷得像冰。
她的目光落在玄关的盒子上，新盒子的胶带正在慢慢崩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她的手机，她的钥匙，还有一本泛黄的病历本，封面上写着个陌生的名字，旁边贴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快递服，正对着镜头笑。
楼下的提示音又响了，“叮”的一声。
影子拉着她往门口走，301室的方向。
撕胶带的声音又开始了，从301室传来，“刺啦”，“刺啦”，像在等她过去，亲手拆开那个属于她的盒子。
挂钟的分针指向了五十，十二点五十分。
林夏的脚跟着影子走出302室，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玄关的盒子里，旧手机的屏幕最后亮了一次，显示着一张新照片——她和那个穿快递服的影子，并排站在301室的门口，影子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分。
楼下的提示音，又“叮”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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