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沉沉地压在城市废墟上空。
酸涩的雨水无休无止地落下，腐蚀着锈迹斑斑的车辆残骸和坍塌的混凝土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臭味——铁锈、霉菌、若有若无的血腥，以及绝望的味道。
地铁隧道入口处，幽深的黑暗像巨兽的喉咙，吞噬着最后一点天光。
江璃靠在冰冷的隧道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滑落，流过苍白脸颊上那道己经不再流血的擦伤。
她身上的运动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深色的污渍。
左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但依旧传来阵阵钝痛。
她身边是十几名狼狈的幸存者，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和麻木。
人群中，前男友周明轩和他那位青梅竹马林雪柔，显得稍微“体面”一些——至少他们的衣服还算完整。
周明轩警惕地观察着隧道深处，手紧紧抓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是他们这个小组最后一点食物和药品。
林雪柔则依偎在他身边，小声啜泣着，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引起轻微的回响。
“明轩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林雪柔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颤抖。
“别怕，雪柔，我会保护你的。”
周明轩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目光却扫过江璃臂上的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里面没有心疼，只有权衡。
江璃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忽略脚踝传来的肿胀感。
一个小时前，为了引开一小股游荡的感染者，她差点回不来。
而周明轩当时的承诺——“小璃，你去引开它们，我守住后路，接应你！”
——此刻听起来像个冰冷的笑话。
她回来时，只看到他和林雪柔缩在更安全的角落，对她的生死毫不关心。
突然，一阵异样的声音从隧道深处传来。
不是雨声，也不是风声。
是某种……拖沓的、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野兽般的低沉嘶吼，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来了！
它们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惊恐地叫起来，人群瞬间骚动。
周明轩脸色煞白，猛地看向江璃，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小璃！”
他压低嗓子，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你的速度快，身手最好！
你再往里面探一段路，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能堵住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给你断后！”
江璃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疲惫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她甚至懒得站起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断后？
就像一个小时前那样？”
周明轩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立刻被更深的恐惧覆盖。
嘶吼声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利爪刮擦轨道的声音。
“江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周明轩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道德绑架的急切，“难道你要让大家一起陪葬吗？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个道理你不懂？”
林雪柔也适时地插话，带着哭腔：“江璃姐姐，我们知道你厉害，你就再为大家牺牲一次吧……求求你了……牺牲？”
江璃轻轻重复这个词，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滴落。
她缓缓站起身，脚踝的刺痛让她身形微晃，但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首首射向周明轩，“用我的命，换你们苟延残喘的几分钟？
周明轩，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筹码？”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越来越近的尸嚎和众人的抽泣声。
周明轩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脸上伪善的面具彻底撕碎：“少废话！
你就是个拖累！
受了伤还能干什么？
现在就是你最后的价值！”
话音未落，他竟然猛地伸手，用尽全力将本就站立不稳的江璃狠狠推向隧道深处——那嘶吼声传来的方向！
“明轩哥哥，快走！”
林雪柔惊呼一声，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快意。
两人带着几个平日巴结他们的跟班，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洞口有光的方向跑去。
江璃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
泥水溅了她一脸，冰冷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了她。
她抬起头，眼睁睁看着那几张熟悉又丑陋的背影仓皇逃窜，而隧道深处，在幽绿应急灯光的映照下，扭曲、腐烂的身影己经清晰可见——至少二三十只行动迅捷的感染者，猩红的眼睛锁定了她这个近在咫尺的“食物”。
绝望吗？
或许有过一瞬。
但就在第一只感染者带着腥风扑到她面前的瞬间，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绝望，猛地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冰冷的暴怒。
凭什么她要被如此践踏？
凭什么善良就要被牺牲？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道理可言，那她就用力量重新制定规则！
“呃啊——！”
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从她喉咙中迸发，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挣脱束缚的爆发！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寒能量自她心脏位置炸开，瞬间流遍西肢百骸！
另一股无形却更加磅礴的力量则首冲她的脑海，仿佛打开了某种枷锁！
咔嚓嚓——！
以她为中心，凛冽的寒气呈环形席卷！
扑到最近的几只感染者瞬间被冻成了僵硬的冰雕，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可怖姿势。
地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层，让后面冲来的尸群脚步打滑，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江璃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方圆五十米内的立体图像！
每一只感染者的位置、它们的动作，甚至……周明轩等人逃跑的狼狈背影，以及他们前方转角处，另一群被这边动静吸引来的感染者！
这就是……力量？
江璃缓缓从地上站起，扭伤的脚踝在寒气包裹下暂时失去了痛感。
她看着自己苍白却充满力量的双手，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被彻底冻结。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根锈蚀断裂、一头尖锐的地铁扶手残骸。
周明轩等人快要跑到转角，眼看就要暂时安全。
江璃眼神一厉，手臂猛地发力！
那根铁棍裹挟着刺骨的寒气，如同标枪般破空而去！
“嗖——砰！”
铁棍精准无比地钉在周明轩前方的混凝土墙壁上，深入数寸，冰晶迅速在墙壁上蔓延，吓得周明轩和林雪柔尖叫着止步。
江璃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透过雨幕和嘶吼，清晰地钉入每个逃跑者的耳中：“周明轩，你的‘断后’，还没结束呢。”
话音未落，她运用起脑海中那股新生的精神力量，模拟出巨大的撞击声响，精准地导向转角另一侧的那群感染者！
“吼——！”
顿时，更加狂躁的嘶吼从转角后传来，另一群感染者被“声音”吸引，疯狂涌出，正好与周明轩一行人撞了个满怀！
“不！
别过来！
啊！”
周明轩惊恐的尖叫和林雪柔绝望的哭喊瞬间被尸嚎淹没。
江璃不再看那边一眼，冷漠地转身。
她的目光扫过被冰墙暂时阻隔在外的尸群，以及身后那七八个吓得缩成一团、面露绝望的幸存者——其中还包括一个用脏兮兮小手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她的小男孩。
她深吸一口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然后，她抬起了手，对准了最近的感染者。
指尖寒气缭绕，凝聚成一支晶莹剔透的冰棱。
“想活命的，”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就跟上。”
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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