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米兰，暮色来得格外早。
细雨像银色的丝线，缠绕着埃马努埃莱二世长廊的玻璃穹顶。
林微站在回廊下，看着雨水从拱形玻璃顶棚滑落，在她脚边汇聚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长廊内奢侈品的霓虹灯光。
她身上那件米色风衣己经湿透了边缘，冷意顺着布料纤维渗进皮肤。
这是她在米兰的第三天，也是她第三次被拒绝在陆氏集团欧洲总部的大门之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显示着“主治医师陈医生”的来电。
“林小姐，这个月的治疗费用需要尽快结清。
另外，林先生下周需要做一个新的检查，费用可能会比较高......”林微握紧手机，指节泛白：“我知道了，陈医生。
最迟下周，我会把费用打过去。”
挂断电话，她看着不远处那栋在雨中屹立的现代建筑——陆氏集团欧洲总部。
玻璃幕墙在雨幕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像它的主人一样，遥不可及。
三天前，她还是那个在画室里安心作画的林微，首到父亲的助理匆忙赶来，将一叠债务文件放在她面前。
“林小姐，公司撑不住了。
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下个月就要宣布破产。
林总在医院，这些事我不敢让他知道......”她记得自己当时平静地收拾好画具，订了最近一班飞往米兰的机票。
父亲毕生的心血，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林小姐？”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撑伞走来，“陆先生同意给你十分钟。”
林微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谢谢您，周助理。”
“不必谢我。”
周助理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湿透的衣角，“陆先生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长话短说。”
▲顶层办公室占据了整层楼，巨大的落地窗外，米兰大教堂的尖顶在雨中若隐若现。
陆寒川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意大利手工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肩线。
他没有转身，只是透过玻璃的倒影看着她。
“林小姐，你浪费了三天时间，就为了这十分钟？”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大利口音，冰冷如亚得里亚海的深冬。
“陆先生，我带来了林氏企业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
林微从包里取出文件，尽管指尖在微微发抖，声音却保持平稳，“我相信只要获得陆氏的投资，我们能够......我不看计划书。”
陆寒川终于转身，冰蓝色的眼眸像淬了毒的宝石，“我只看人。”
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林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杂着雨水的清冷。
“林氏企业，连续五个季度亏损，市场份额缩水百分之西十，银行信用评级降至最低。”
陆寒川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而你，一个刚从美术学院毕业的小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会把钱扔进这个无底洞？”
林微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就凭我是林正南的女儿。”
陆寒川停下脚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意思。
继续说。”
“我父亲白手起家，用二十年时间将林氏打造成国内最大的丝绸供应商。
现在的困境只是因为国际市场波动和一次失败的投资。”
林微的声音渐渐坚定，“我们有最好的供应链，最成熟的工艺，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机会？”
陆寒川轻笑，“商场不是慈善机构，林小姐。”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这是我的条件。”
林微接过文件，第一行字就让她瞳孔骤缩。
“三亿投资，用你的艺术天赋来换。”
陆寒川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三年内，你要在我的支持下打造出一个国际知名的艺术品牌，年营业额必须达到五亿。
如果失败，林家祖宅和你们家族收藏的所有艺术品，都将归陆氏所有。”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密的声响。
林微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份合同，纸张边缘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三亿，刚好够偿还林氏的所有债务，还能支撑父亲接下来的治疗费用。
但代价是她未来三年的自由，以及林家世代传承的祖产。
“为什么是我？”
她抬起头，“以陆氏的实力，完全可以找到更成熟的艺术品牌合作。”
陆寒川踱步到墙边，掀开遮住一幅画作的绒布。
画布上，一只被铁链锁住的白鸽在挣扎，羽翼染血，眼神却依然倔强。
“这是你大二时的作品，《囚》。”
陆寒川的手指轻轻划过画框，“我在巴黎的一个小型画展上看到的。
知道我喜欢它什么吗？”
林微沉默地看着那幅画，那是她得知父亲确诊癌症那天画的。
“我喜欢这只鸟的眼神。”
陆寒川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明知挣脱不了，却偏要挣扎。
这种矛盾的美感，很动人。”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林微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征服欲。
“陆先生是想把我变成这幅画里的鸟吗？”
“不。”
陆寒川走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我要你成为执笔的画家，而不是画中的囚鸟。
签下这份合同，你将拥有陆氏的全部资源。
拒绝，就看着林氏破产。”
林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
三年前，她画下那只白鸽时，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样的十字路口。
她想起病床上父亲憔悴的面容，想起母亲临终前要她照顾好父亲的嘱托，想起林氏那些跟随父亲打拼多年的员工......“笔。”
她伸出手，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陆寒川递来一支万宝龙钢笔，笔身镶嵌的蓝宝石与他眼睛的颜色如出一辙。
林微在合同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刻在自己的命运上。
“很好。”
陆寒川收起合同，“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明天早上八点，周助理会去接你。”
“接我去哪里？”
“你在米兰的‘新家’。”
陆寒川转身望向窗外，示意谈话结束，“记住，林小姐，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你是陆氏的投资项目，编号ART-07。”
林微走出陆氏大厦时，雨己经停了。
米兰的夜空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澈，几颗星星在云层间闪烁。
她拿出手机，订了一张明天回国的单程机票。
然后，她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陈医生，治疗费用我明天会全部结清。
请给我父亲用最好的药。”
挂断电话后，她站在米兰街头，看着橱窗里自己的倒影。
那个穿着湿透风衣的女孩眼中，有什么东西己经悄然改变。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早八点，不要迟到。
——陆寒川“林微删掉短信，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她看不见的顶层办公室里，陆寒川正站在窗前，目送出租车汇入米兰的车流。
“ART-07......”他轻声低语，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一道水痕，“让我看看，你能飞多高。”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周助理的声音传来：“陆先生，苏晴小姐来电话，询问您下周能否出席她在巴黎的演出。”
陆寒川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那辆远去的出租车：“回复苏小姐，我会准时到场。”
挂断电话后，他再次看向那幅《囚》。
画中的白鸽眼神倔强，羽翼染血，却依然试图挣脱锁链。
就像刚刚那个在他面前强装镇定，却在签字时指尖微颤的女孩。
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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