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破旧的小院里己经升起袅袅炊烟。
云白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瓦罐里所剩不多的稀粥分盛成三碗。
罐中的米粒稀疏可见，在这古色古香的云氏里，这般清苦的粮储显得格外扎眼，却是云白一家日日果腹的全部依靠。
“哥，让我来。”
云赤霞轻手轻脚地从里间走出，接过哥哥手中的碗筷。
这对龙凤胎有着相似的眉眼，不同的是，哥哥的皮肤是日晒后的浅褐，精神头十足，妹妹却总带着病弱的苍白，显得格外娇弱。
在这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家里，兄妹俩早己习惯了相互扶持。
“天还没亮，怎么不再睡会儿？”
云白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妹妹单薄的衣衫上，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
云赤霞摇摇头，熟练地摆好碗筷：“你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劈柴挑，还要去演武场打扫……”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云白听到这些愣了一下，却也只是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自打父亲出事後，这个家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劈柴时要小心不让木刺扎进手心，一旦扎入深了挑不出来，后续干农活都会钻心疼。
挑水时要计算着分量刚好够用一日，少了不够煮药做饭，多了累垮身子耽误后续活计。
就连去演武场打扫时，也要记得避开那些嫡系子弟晨练的时辰，若误了点，不仅会被斥为“碍眼”，辛苦扫好的场地还会被故意弄乱。
“今天发月例，我想和你一起去账房。”
云赤霞抬起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云白看着妹妹仰起的小脸，那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
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头，将声音放得格外温和：“好，等忙完演武场的活，我们就去。”
兄妹俩端着粥碗轻步走进里间。
昏暗的房间里，苏婉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她看见孩子们进来，强撑着想要坐首。
“娘，别动。”
云白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将粥碗小心地递到她手中。
苏婉就着儿子的手抿了口粥，眼中满是愧疚：“都是娘拖累了你们……若是这身子争气些……娘别这么说，等觉醒仪式结束，我和小霞都能正式修炼了，到时候一定能找到治好您的办法。”
云白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自从云白的父亲出事后，她就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日夜操劳加上忧思过度，积劳成疾落下了肺疾，稍动一下就气短心慌。
或许是上天犹怜，也或许是生活所迫，云白兄妹自打听话，也异常成熟，早在七岁之际就开始帮母亲分担。
但他们也失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快乐童年。
云赤霞蹦蹦跳跳地凑到床边，轻轻为母亲捶背：“娘要快点好起来，等我们赚了钱，给娘买新衣裳。”
看着一双懂事的儿女，苏婉眼中含泪，却强撑着露出笑容：“好，娘等着。”
简单用过早饭，云白收拾好碗筷，云赤霞则细心地为母亲掖好被角。
“哥，你说我们真的能觉醒血脉吗？”
云赤霞小声问道，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云白看着妹妹期待中带着忐忑的眼神，用力点头：“一定能的。”
话虽如此，当他走出破旧的小院，看到演武场上，那些嫡系子弟腰间闪烁的测血玉时，心头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演武场上，嫡系子弟们己经开始晨练，他们腰间佩戴的测血玉散发着深浅不一的光晕。
这些温润的玉石能够感应血脉之力的活跃程度，是判断修炼天赋的重要标志。
云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些闪烁的玉石，手腕处空荡荡的感觉格外明显。
作为罪奴之子，他连佩戴测血玉的资格都没有。
自从父亲被定为叛族之罪，他们这一支就被打上了罪奴的烙印。
在云家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里，罪奴之子连最基本的修炼资源都无权享有，更别说象征身份的测血玉了。
云白低着头，默默走到场地边缘，开始清扫前夜留下的落叶。
“看那个罪奴，又来扫地了。”
“听说他们兄妹都想参加觉醒仪式？”
“真是笑话！
苏婉当年执意要嫁给那个叛徒，现在她的孩子还想玷污血脉祭坛？”
细碎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像淬了冰的针，一下下扎在云白心上。
他攥着扫帚的手开始收紧，粗糙的木柄硌得掌心发疼，连带着手臂都绷出了紧绷的线条。
扫院的动作顿在原地，云白垂着眼，额前的碎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喂，扫地的！”
不远处，云峰带着几个跟班大步走来，他腰间的测血玉金光流转，散发着令人不适的热度。
这位家主嫡子的血脉纯度高从目前来看，高达八成，测血玉上耀眼的光芒彰显着他远超同辈的天赋，是这一代最受瞩目的子弟之一。
云白垂着眼，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继续一下下扫着地上的落叶，懒得理会。
“听说你和你那个病恹恹的妹妹，还惦记着觉醒仪式？”
云峰踩着落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嗤笑，脚尖碾过一片刚扫好的落叶堆：“别做梦了，三长老早就放了话。”
“你父亲是家族叛徒，你这种孽种，根本没资格踏上血脉祭坛。”
把玩着测血玉，云峰的语气越发轻蔑：“你们这些连血脉都污浊的东西，也配沐浴在煌暝古龙的光辉之下？”
云白攥紧拳头，又松了松，像是不敢让他看到：“族规写明，所有年满十二岁的云家子弟都要参加觉醒。”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族规？”
云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云白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演武场上炸开，云白的脸颊瞬间红透，清晰的五指印凸了起来。
没等他站稳，云峰又一脚踹在他膝窝，剧痛之下，云白踉跄着跪倒在地。
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钻心的疼瞬间裹住了他，被迫下跪的屈辱，好似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颤。
“看看啊，这就是叛徒儿子的德行！”
云峰得意地抬眼扫向西周，几个跟班立刻跟着哄笑起来。
就连远处路过的几个族人，也只是远远站着看戏，眼神里满是鄙夷。
云白死死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通红的眼。
演武场的青石板凉得刺骨，他不敢反抗，更不敢大声吼出来。
不然，轻则被克扣月例，派去做最苦的杂役。
重则可能被驱逐出族，到时候他和病弱的母亲、年幼的妹妹便彻底没了依靠。
牙关咬得生疼，他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把满腔的怒与恨，狠狠咽进肚子里。
“你那叛徒爹，当年就是在这演武场上，被我父亲亲手斩的吧？”
云峰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头发，粗暴地将他的头拽起来：“现在他儿子，也只能像条狗似的趴在这儿。”
“这样，你向我磕个头，延续你父亲当年的美德，我就放过你，如何？”
嘴角被牙齿咬破，鲜红的血珠顺着下颌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唇齿间满是铁锈味，云白却梗着脖子，不肯发出半点痛呼。
这些年的屈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有人以暴力取乐时，你越是求饶，他越是放肆，越是变本加厉。
“我叫你磕头认错！
听不懂吗！”
云峰按着他的头往地上狠狠一撞。
额角磕在石板上，伤口瞬间裂开，温热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流，模糊了视线。
周围的哄笑声、嘲讽声如潮水般涌来，甚至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黏在衣摆上，又脏又凉。
云白撑着地面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得几乎要裂开。
膝盖在粗糙的石板上磨得血肉模糊，却始终不肯真的低下头。
“废物就是废物！
和你那叛徒父亲一个德行！”
云峰见他硬抗，气得踹了他一脚，正踢在肋部。
剧痛让云白蜷缩起来，或许是少年不服输的血性压过了理智，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眼里迸出骇人的光：“我爹……不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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