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投影幕布上，交替显示着王剥皮死亡现场的惨烈照片，以及那面布满血色涂鸦的墙壁特写。
赵伟站在幕布旁，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专案组成员，他们的脸上写着疲惫、困惑，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
“法医最终报告确认，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致命伤有三处，手法极其专业，避开了 Immediate Death（即时致命）的部位，延长了痛苦时间。”
赵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物证，“凶器初步判断为特制的三角锉或类似工具，边缘经过处理，难以追溯来源。”
他切换了一张PPT，上面罗列着王剥皮的主要罪行，与现场发现的血纸条内容相互印证。
“这不仅仅是一起谋杀，这是一场公开处刑。”
赵伟敲了敲幕布上那个血色符号，“‘暗夜法官’在向我们，向整个社会宣告他的存在和他的‘正义标准’。
他掌握着受害者详尽且隐秘的罪行，甚至包括一些我们警方都未能完全掌握或证据不足的细节。”
技术队的小李接着汇报：“赵队，我们对现场进行了地毯式勘查。
凶手反侦察能力极强，戴了手套、鞋套，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
仓库周围的监控要么早己损坏，要么角度被巧妙避开。
雨夜也帮了他的忙，冲刷掉了可能存在的室外痕迹。”
“通讯记录呢？”
赵伟问。
“王剥皮及其主要手下的通讯记录查过了，近期没有异常。
这个‘法官’行事谨慎，不太可能通过常规通讯方式与外界联系。”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对手像一团迷雾，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社会反应呢？”
一位老刑警问道。
负责舆情监控的警员面露难色：“网上……情况比较复杂。
虽然主流媒体一致谴责暴力，但在一些社交媒体平台和本地论坛，出现了不少同情甚至叫好‘暗夜法官’的声音。
很多网友列举王剥皮的恶行，认为他死有余辜，称‘法官’是替天行道。”
赵伟的眉头锁得更紧。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情况之一。
当法律无法及时给予受害者公正时，这种扭曲的“正义”就会滋生，侵蚀公众对法治的信任。
“不管舆论如何，我们的职责是维护法律！”
赵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标准执行私刑，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暗夜法官’不是在维护正义，他是在践踏法律，是在用更深的暴力来对抗暴力！
我们必须抓住他！”
散会后，赵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己经堆满了与“暗夜法官”系列案件相关的卷宗。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压力来自西面八方：上级限期破案的命令，社会舆论的复杂反应，以及内部少数人隐约流露出的“何必那么拼命”的情绪。
他拿起内部电话：“帮我调取最近三年所有与高利贷、暴力催收致人重伤或死亡的未破案件卷宗，特别是涉及女性受害者的。
还有，重点排查王剥皮势力范围内，近期是否有其他黑帮势力异动，不排除黑吃黑的可能。”
他必须多线并进，既要紧盯“暗夜法官”本身的线索，也不能忽略传统的刑侦方向。
傍晚时分，赵伟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发现王剥皮尸体的废弃化工厂附近。
他并非指望能找到什么遗漏的线索，只是想重新感受一下现场的环境，试图在脑海中还原凶手的行动轨迹。
雨早己停歇，但地面依旧泥泞。
他站在仓库外，看着警方拉起的警戒线，想象着那个“法官”是如何在雨夜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潜入、行刑、留下标记，然后从容离去。
这个人，对这座城市的结构极其熟悉，身手不凡，心思缜密，并且拥有稳定、精准的情报来源。
他到底是谁？
是一个退伍军人？
一个失意的前执法者？
还是一个……对某些特定类型的罪恶有着刻骨仇恨的普通人？
赵伟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可能性。
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线人“回声”，发送出去的信息依旧石沉大海。
这个“回声”和“暗夜法官”的情报源，是否有关联？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加密通道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来自“回声”。
信息非常简短，只有一行字：情报源疑似与民间调查团体或深度卧底记者相关。
指向‘罪恶记录者’，非官方渠道。
赵伟精神一振！
这是重大突破！
“回声”虽然依旧模糊，但给出了一个方向——“民间调查团体”或“深度卧底记者”，并且提到了“罪恶记录者”。
这像是一个代号，或者一种行为模式。
是谁在记录这些罪恶？
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筛选，然后传递给“法官”的？
赵伟立刻拨通了队里的电话：“小李，调整排查方向！
重点调查本市活跃的、以揭露社会黑暗面为主的民间调查组织、维权团体，还有……尤其是那些以深度调查、敢于触碰敏感话题闻名的记者！
注意搜集他们公开发表的报道和可能存在的非公开信息库。”
挂断电话，赵伟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缕微光。
他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那条连接着“法官”与黑暗的、若隐若现的线。
而这条线，正不知不觉地，朝着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延伸。
他想起妹妹赵月，她不就是一位充满正义感、经常从事深度调查的社会新闻记者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定了。
小月虽然执着，但心地善良，坚信法律，绝不可能与这种血腥的私刑扯上关系。
他摇摇头，驱散这个荒谬的想法，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回声”提供的线索上。
追查，必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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