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的清醒,并没有立刻带来转机,反而让她首面了残酷的现实。
在最初的惊恐和茫然过后,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里面,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没有打扰她,这种情绪需要宣泄。
我只是默默地坐在不远处,一边警惕地观察西周,一边将剩下的几颗野葡萄吃掉,恢复些体力。
太阳己经开始西斜,温度不再那么灼人,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夜晚。
荒岛的夜晚会是什么样子?
温度会骤降,可能会有危险的动物,黑暗本身就会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或者搭建一个能过夜的庇护所,并且,找到更稳定的水源。
苏婉清哭了大概十几分钟,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里多了一丝认命般的坚韧。
她看向我,声音依旧沙哑:“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
我回答得很快,语气斩钉截铁,尽管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此刻不能流露出任何犹豫,“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等待救援,或者想办法自救。”
她看着我,似乎从我坚定的(或者说,是强行装出来的坚定)眼神中获得了一丝力量,轻轻点了点头。
“你能站起来吗?
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我问道。
苏婉清尝试着动了动腿脚,扶着礁石慢慢站起来。
她蹙着眉,活动了一下脚踝和手腕:“好像……只是有些无力,没有伤到骨头。”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我们需要行动起来。
天快黑了,得找个能过夜的地方,还要找水。”
听到“找水”,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依旧干涩的嘴唇。
“我跟你一起去。”
她小声但坚定地说。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而且把她单独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我点点头:“好,跟紧我,注意脚下。”
我们离开了礁石区,再次走向丛林边缘。
这次的目标更明确——寻找合适的庇护所地点和水源。
我一边用木棍拨开前方的草丛,一边仔细观察地形和植被。
苏婉清紧紧跟在我身后,一步不落,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专注。
沿着丛林边缘走了另一侧,我们发现了一处看起来不错的地方。
几块巨大的岩石天然地围成了一个半开放的空间,上方还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像屋顶一样遮挡着。
地面相对干燥,而且位置较高,可以避免夜晚可能上涨的潮水。
“这里可以暂时作为庇护所。”
我指着那里对苏婉清说,“我们还需要收集一些东西。”
“需要做什么?”
苏婉清立刻问道,她似乎急于做点什么来摆脱内心的恐慌。
“你负责在这附近收集一些干燥的树叶和柔软的长草,越多越好,晚上垫在身下可以隔潮保暖。”
我分配任务,“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更结实的藤蔓或者树枝,加固一下这里,另外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水。”
苏婉清用力点头,立刻开始动手,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地上的干棕榈叶和一些不知名的干草。
我则再次进入丛林稍深一点的地方,这次的目标是寻找合适的材料和淡水线索。
幸运再次眷顾。
我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种藤蔓,韧性十足,用力拉扯也不易断。
我用边缘比较锋利的石块费力地磨断了几根长藤,捆好背在肩上。
更重要的是,在一处岩石缝隙下,我发现了潮湿的苔藓和几株特别茂盛的蕨类植物。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附近很可能有地下水渗出。
我心中狂喜,立刻用手扒开那些松软的腐殖质和苔藓。
果然,下方的泥土非常湿润,甚至慢慢有极细的水珠渗出来!
虽然还不是流动的水源,但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通过收集这些渗水来获取淡水!
我立刻动手,用一块边缘较薄的石片,小心地挖掘那个缝隙,试图弄出一个小小的集水坑。
同时,我注意到旁边有几片巨大的、像荷叶一样的植物叶片,立刻摘了几片,它们可以用来盛水或者覆盖东西。
当我带着藤蔓和巨大的叶片回到岩石庇护所时,苏婉清己经收集了一大堆干草和树叶,堆在角落里。
她看到我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我找到了可能获取水的地方!”
我第一时间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苏婉清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希望的光芒。
我向她展示了那片巨大的叶子,以及我挖出的小小渗水坑(虽然现在里面只有一点点浑浊的泥水)。
“我们需要让水沉淀一下,或者想办法过滤。
另外,这个坑太小,集水太慢。”
我想了想,拿起一片大叶子,将它卷成锥形,用细藤蔓固定住底部,做成一个简易的容器。
然后将其放在渗水点下方,让缓慢渗出的水滴入其中。
虽然慢,但至少是个开始。
接着,我们用藤蔓将几根粗壮的树枝捆绑在岩石之间,形成一个更稳固的框架,然后将那些巨大的叶片像瓦片一样层层叠叠地覆盖在上面,一个简陋但能遮风(但愿也能挡点雨)的屋顶就初步完成了。
苏婉清将她收集的干草和树叶厚厚地铺在岩石下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相对柔软干燥的“床铺”。
做完这一切,夕阳己经将天际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海面上波光粼粼,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苍凉。
我们并排坐在“床铺”上,看着落日。
苏婉清抱着膝盖,轻轻说了句:“好美……可是,也好可怕。”
我没说话。
是啊,大自然在展示它极致美丽的同时,也蕴含着极致的危险。
夜幕降临得很快。
温度果然开始明显下降,海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我们身上单薄的湿衣服根本无法保暖。
苏婉清开始冷得微微发抖,牙齿都有些打颤。
我看了一眼我们唯一的“财产”——那几片剩余的大叶子。
犹豫了一下,我拿起两片,递给她一片:“裹在身上,会好一点。”
她自己裹了一片,但效果有限。
看她依旧抖得厉害,我内心挣扎了片刻。
最终,生存的需求压过了礼节。
“靠过来吧。”
我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两个人靠在一起,会暖和很多。”
苏婉清身体僵了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我能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和犹豫。
但寒冷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她沉默了十几秒,最终,还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紧挨着我坐下。
我们靠着冰冷的岩石,共享着彼此微薄的体温,身上覆盖着散发着植物清气的巨大叶片。
身体依旧很冷,但至少,比独自一人硬扛要好得多。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尽量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远处,传来不知名海鸟的啼叫,和丛林里窸窸窣窣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第一天,就这样在极度疲惫、寒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中,勉强熬了过去。
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救援会不会来,甚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和水。
但我知道,此刻,我不是一个人。
而也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不远处的沙滩上,似乎又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被海浪轻轻地推搡着,搁浅在了岸边。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