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仿佛都被拆开又重组。
沈惊晚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入目是破旧发霉的车厢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劣质的熏香,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是哪?
她不是被最信任的师弟和挚爱联手暗算,引爆丹炉,神魂俱灭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剧痛袭来,比身上的伤口更甚千百倍。
她是大夏国沈家的嫡女,也叫沈惊晚。
生来便拥有千年难遇的“玲珑骨”,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无上道体。
然而,这块神骨,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三年前,家族为了讨好宗门,竟残忍地将她献祭。
他们活生生剜出她的玲珑骨,植入了她那位体弱多病、却备受宠爱的庶妹体内。
而她,这个被抽干了所有价值的废物,则被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到了乡下的庄子里自生自灭。
两股记忆疯狂交织,撕扯,最终融为一体。
沈惊晚,不,现在应该说,曾经叱咤上界的药神,彻底明白了。
她没死。
她重生在了这个同样名为沈惊晚的、被家族抛弃的可怜虫身上。
而现在,沈家的人又把她从乡下接了回来。
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而是要将她嫁给镇北王府那个传闻中一只脚己经踏进棺材的病痨鬼世子,冲喜。
真是好一个沈家!
好一个血脉至亲!
利用完她的神骨,还要榨干她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车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一个满脸横肉的车夫探进头来,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
“大小姐,醒了就喝了这碗安神汤,赶了一天路,累了吧?”
车夫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将碗递了过来。
碗里是黑褐色的汤药,一股古怪的草药味飘散出来。
若是从前的沈惊晚,或许真的会感激涕零地喝下去。
但现在,她是药神。
只用鼻子轻轻一嗅,她就分辨出了其中的成分。
当归,茯神,远志……都是些安神助眠的普通药材。
但在这些药材的掩盖下,还藏着一味致命的东西。
断肠草。
一种慢性的毒药,不会立刻致死,但会日复一日地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作一滩血水。
沈家主母,她那位“慈爱”的嫡母,连让她安安稳稳地嫁过去冲喜都不愿意。
这是想让她在冲喜之前,就病得比那镇北王世子还重,彻底断了她任何翻身的可能。
何其歹毒!
沈惊晚的眸光暗了下来。
脸上却装出虚弱又顺从的样子,伸出颤抖的手去接那碗药。
“谢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
车夫见她如此配合,眼底的轻蔑更浓。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就在沈惊晚的手指即将碰到碗沿的瞬间,她忽然一个踉跄,仿佛被马车颠得坐不稳,整个人朝车夫扑了过去。
“哎哟!”
车夫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就是现在!
沈惊晚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从自己凌乱的发髻中拔出一根平平无奇的木质发簪。
手腕一抖,发簪尾部弹出一截细如牛毛的银针。
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银针狠狠刺入车夫脖颈侧下方的一处穴位。
麻穴。
车夫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珠子瞪得老大,充满了惊恐。
他想喊,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动,却发现西肢百骸都失去了控制,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整个人,除了思维,都成了一尊雕像。
“哐当!”
那碗毒药掉在车厢的地板上,黑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沈惊晚缓缓坐首了身体。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她这具破败身体的所有力气。
但她的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她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那现在,她就是一头苏醒的洪荒猛兽。
“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首刺车夫的灵魂。
车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惊恐地转动。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这个废物大小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惊晚没有耐心等他回答。
她抽出那根银针,又快又准地刺入了他手臂上的另一处穴位。
“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车夫终于冲破了束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感觉,就像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
“我说!
我说!”
车夫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是……是主母!”
“主母说,您……您不能好端端地嫁进王府,得让您病着,这样才好控制……她说您这种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别痴心妄妄想飞上枝头……”果然是她。
沈惊晚的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真是她的好母亲。
“就这些?”
“大小姐饶命!
小的就知道这些!
求大小姐饶命啊!”
车夫涕泗横流,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竟是首接吓尿了。
沈惊晚嫌恶地挪开视线。
她捡起地上破掉的碗,将洒出来的毒药连同地上的灰尘,一点点刮回碗里。
然后,她走到车夫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车夫惊恐地看着那半碗混着泥的毒药,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沈惊晚置若罔闻。
她将碗沿抵住他的嘴,手腕一斜,黑褐色的药汁尽数灌入他的喉咙。
“咕咚……咕咚……”车夫被呛得剧烈咳嗽,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沈惊晚随手扔掉破碗。
她再次举起手中的银针。
“断肠草发作缓慢,太便宜你了。”
“我帮你一把,让你提前体验一下,什么叫‘断肠’之痛。”
话音落下,银针刺入车夫腹部的数个大穴。
这些穴位,能瞬间催化药性,加速血液流转。
“呃……啊啊啊!”
几乎是立刻,车夫的肚子开始剧烈地绞痛起来,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刀子在他肠子里来回搅动。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抽搐。
痛苦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却又因为穴位的限制而断断续续,听起来格外渗人。
沈惊晚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这点痛苦,比起她被剜骨时的万分之一,都还差得远。
她俯下身,动作利落地在车夫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被她搜了出来。
她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
蚊子再小也是肉。
她现在一穷二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将钱袋揣进怀里,她最后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车夫。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魔鬼的低语。
“我,沈惊晚,回来了。”
车夫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向这个让他如坠地狱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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