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这色泽,这光彩,啧啧啧。”
一袭金丝锦袍的男人细细欣赏着手中的画卷,画里贵妇慈祥地搂着怀中孩童,恰到好处的墨彩,流畅细腻的线条,人物传神的韵笔,完美再现了天伦温情。
“没想到虞小姐竟还有如此妙手丹青之技。”
“陆将军谬赞。”
手持书卷的女子微微一笑,发间坠着的金步摇,带着南海明珠颤颤巍巍,柳眉轻舒,衬得眉间一点花钿愈发艳烈。
一旁站立的小生接过画轴,陆凌骁坐回圈椅上,轻轻晃动着手中茶杯。
“早听闻虞小姐夺得了南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位列云瑙国才女第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眯着眼,笑意在桃花眼底弯出弧度。
“陆将军常年征战,消息竟也如此灵通,近日归城,想必边疆局势大好。”
“确实,两国成功谈判,倒是不用我再出征了。”
陆凌骁伸着懒腰轻哼几句,随后看向虞知微。
“我既望回的城,老太太大办宴席为我接风,前日找回了侄儿,好事成双,老太太又置酒席,请你作画。”
陆凌骁摇摇脑袋,“可惜啊,两次宴席竟是连你的一面都没见着。
今日我不来找你,你何时才能见着你的未婚夫?”
虞知微不语,低头抿着清茶。
“就算不是未婚夫,也是那么多年的玩伴,虞儿当真一点都不想我?
我们那么多年……陆将军。”
陆凌骁微顿。
“儿时往事,不必再提罢。”
虞知微又起身摆弄墨君案上的毛笔,一副送客的模样。
“虞儿!
你好狠的心,可偏偏,我还是对你,一往情深啊……”,男人胡乱地擦着眼边不存在的泪,抱着书案鬼哭狼嚎起来,演的那叫一个千般痴情,百般可怜。
又来了。。虞知微扶额。
……枝头麻雀舒尾,树影爬枝,待陆凌骁的碎碎念飘离书院,屏风后爆发出一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喂”,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坐在地上,仰头45度角,一手抚心口,一手抬高,做抓取姿势。
“虞姑娘啊,我是真的想和你相守一生啊。”
送完客的虞知微拎起余星垂,拍拍身子,耳根泛起一阵不明显的红。
“别闹了。”
坐上圆凳的余星垂却又换了副腔势,小口微张,双手捧嘴,低眉抬眼,娇滴滴地说着:“陆将军,你在外征战的这些年,虞儿好想你。”
虞知微这下是真黑脸了,大喝一声“余星垂!
最近吃太饱了是不是!”
,还作势要来打。
两人你推搡一下我,我撞一下你的,最后在美人榻上笑作一团。
窗外阳光正好,麻雀惊枝。
“俊俏小将军,还是世交,青梅竹马,可不比那柔弱书生好了百倍?”
,余星垂笑呵呵地打趣道。
“是是是,以前我是真瞎了眼,不吃眼前肉,非要跋山涉水寻什么书卷气。”
虞知微语末拖长了尾,哄孩子似的在余星垂身上拍了几下,目及画案上玉身白毛的笔。
“对了,你何时再教我作画?”
余星垂一听到这句话就撇了撇嘴,“虞姐姐本就颇具天赋,该教的我都教了,实在是吐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了。
其他的,或许是那支笔的功劳更大。”
画笔的玉柱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余星垂眨眨眼,堂风吹起了往事。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谁敢想,上一秒还在桌前与物理斗争的余星垂,下一秒就被打包扔进了这个玄幻世界。
……一年前。
云瑙国,清宁,边境。
莫约六岁的孩童衣衫褴褛,和一众小乞丐缩在泥泞的巷子里。
远处,小孩如破布般被扔了出来,摔得飘飘然,但也摔的鼻青脸肿,两个小不点紧紧护住怀里的面饼,男人的谩骂声响彻巷子,震得碎瓦石好像要掉下来几片。
余星垂周围沉默弥漫,却等那扇木门一关,缩在蹊跷旮旯的小乞丐一窝蜂上前哄抢,如野狗分食,叫唤声此起彼伏。
不知是哪家人在窗上轻叹一声,天上掉下来个粗米馒头,抢食圈一分为二,肢体相撞的闷响。
轻叹声好像穿透一切,冷冷的浸透着哀伤,几滴凉水正中头顶,泛着刺骨的寒意,余星垂又是一阵激灵。
余星垂仍然蜷缩在自己的角落,不是她不想抢,是知道根本抢不过,见过这帮流浪儿的威力,吃不上还白挨了一身拳脚,酸涩得全身发颤。
穿越从一开始的惊慌无助,到现在的麻木,吃一顿扛三天的日子,余星垂饿的快没了知觉,酸涩的疲惫揉杂成困意,她撇了眼肩膀上毛茸茸的头,挽起女孩的胳膊,仰头打算眯一会。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水雾,云墨翻涌,枝丫作响,秋风也在叹息。
又要下雨了。
余星垂望着天,不明白为什么天空也流不完眼泪,明明她己经哭干了。
穿越莫约着有个4天了,这样的世界,她不知要用什么态度面对。
她跟着其他流浪儿捡垃圾,吃野草,忘不了第一次偷烧饼时,道德与生存本性的挣扎。
娃娃的哭喊,百姓的悲鸣,边疆的嘶吼,撒入土里的鲜血……这些天她看到的,每一帧每一秒,遍遍在脑海里浮现。
好想回家,好想上学,好想吃饱穿好,稳稳的睡一个觉。
好想念桌前的台灯,寒窗苦读十二载,她还没来得及通过最终的考场,就来了这个末日般的世界。
那在原世界,她是死了吗?
余星垂突然又好想哭,可是她的眼泪早己流尽了,眼眶里除了疼痛什么也没流出来。
她又闭上眼,浑然不知黑白无常的步伐死气悄无声息的弥漫。
“不对劲儿,幺儿!
快回来!”
不知谁喊了几声,余星垂感觉到身旁的女孩动了动,朦胧间,她睁眼,好像看见无数灰影在天空中漂浮,余星垂揉揉眼,定睛一看。
什么乌云?
那是一个个如纸一般薄,扭曲的人影!
余星垂张大了嘴,这时才发现周围抢食的小乞丐都仿佛被人吸干了血液,皱纹化为实质在他们身上攀爬,成了深浅不一的沟壑,疙瘩在他们身上争先恐后的冒出,像树皮上凸起的纹路。
“不好,小花……!”
她拉起女孩就要跑,手往身侧探去,却只握住了一根枯木。
回头刹那,瞳孔骤缩,惊吓哽咽在喉。
本就骨瘦嶙峋的小花此时奄奄一息,她背后蔓延出像是灵魂的紫色雾气,雾气扭曲,赫然形成了小花痛苦的脸。
“跑……姐…姐,跑”雾气像一团团扯不开的丝线向天空抽去。
灵魂首升天边,像是在举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如果忽略每个灵魂扭曲的脸和他们痛苦的呜咽。
人群的慌乱声此起彼伏,伴着脚步把余星垂头顶的阳光分割。
小花的身体开始蠕动,衍生出的触手向余星垂蔓延。
“啊!!!!”
余星垂尖叫着起身,随人群朝城中心涌去,拐角的最后一秒,她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小花。
死了死了,要死啊!
什么鬼?!
我以为我穿越的是架空朝代啊!
刚刚那些个是什么鬼?
Hello hello什么时候架空转灵异了?
下次世界online能不能提前发个信息?
余星垂拼尽全力往热闹的街道跑。
几次面临鬼怪贴脸。
内心濒临崩溃。
本就不高的生存几率,现在更是低出红线。
城墙外血光满天,灵魂汇聚空中,像一口张大的嘴。
“这是什么鬼东西?”
“哎呀!
从土里冒出来了!”
“救命!
救命啊!
我…我动不了了!”
吃人了吃人了。
不是文学意义上的,是物理意义上的。
破土而出的不是新芽,而是一双双枯瘦的手,它们拽住逃难人的脚,把人们往地里越拖越深,人们不再靠土地吃饭,成了土地吃人。
“啊——别走!
求你了,救救我!”
余星垂不敢低头,视野里时不时有人倒下。
灾难!
这简首就是灾难!
史诗级超级无敌灾难!
余星垂都不知道往哪儿躲,脚底软软的,不知道是沾了水的泥还是躺下了的人。
天上的巨口扯出无限条触手,卷着人往天上飞,哭喊声在风中呼啸。
“娘——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伍玄宗的人呢?
清宁不是归他们管吗?
人呢!”
“盛平大选在即,各大门派都去老君山了!
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这里留人!”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意思是有专人负责除这些怨魂吗?
又一只鬼魂突脸,血盆大口一张,像是能咬下余星垂的整颗头,她一个弯腰躲过,随后咬紧牙向前冲。
余星垂冲上树,死死抱着树干,听着树干其他分支上的人谩骂着。
“这下怎么办?
根本没活路了!”
“哼呜呜呜,爹,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哀鸿遍野,天地动荡。
余星垂看着眼前乱象,浮虚的像一场梦。
如果是梦就好了。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
“快看!
是不是有道长来了!”
话语如惊雷,震碎了余星垂的迷离,只见天上银线穿梭,符箓炸响,偏偏雨在这时下起,雾蒙蒙地落下,剑气也带着寒光。
各式各样的符文像烟花般炸开,炸在天空中的“深渊巨口”上,也炸在余星垂眼里。
ber,原来是修仙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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