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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之末出自哪里

凤家丫头 著

其它小说连载

其它小说《风起青萍之末出自哪里》是大神“凤家丫头”的代表温以雪贺云辞是书中的主精彩章节概述:我以为四十年的相敬如至少能换来陆清商一丝真直到他留下那封遗将我的人生彻底砸他说他爱的是我妹和我在一只不过是能让我妹妹嫁给喜欢我的贺云再睁我回到二十三妹妹正娇羞地看着贺云而陆清依旧用那双假装深情的眼睛望着我绕过陆清拉起贺云辞的手:“贺云今生我要和你一起共白”第1章我站在穿衣镜看着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二十三岁的温以乌黑的长发挽成...

主角:温以雪,贺云辞   更新:2025-11-07 22: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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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四十年的相敬如宾,至少能换来陆清商一丝真心。直到他留下那封遗书,

将我的人生彻底砸碎。他说他爱的是我妹妹,和我在一起,

只不过是能让我妹妹嫁给喜欢我的贺云辞。再睁眼,我回到二十三岁。

妹妹正娇羞地看着贺云辞,而陆清商,依旧用那双假装深情的眼睛望着我。我绕过陆清商,

拉起贺云辞的手:“贺云辞,今生我要和你一起共白头。”第1章我站在穿衣镜前,

看着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二十三岁的温以凝,

乌黑的长发挽成温柔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身上是时下最流行的的确良碎花连衣裙,

腰身掐得极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眼神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可我知道,

这具年轻的躯壳里,装着一个被四十载婚姻磨平了棱角,

最终被一纸遗书彻底击碎的苍老灵魂。陆清商……那个名字在心底滚过,

带着一股蚀骨的寒意。四十年啊,整整四十年的夫妻,外面谁不夸一句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我也曾以为,我们虽不如小年轻那般爱得炽烈,总归是细水长流,情深意长。

他记得我的生日,记得我娘家人的喜好,对我父母孝顺有加。

妹妹以雪一家更是我们家的常客,每次来,他都是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那一个,

煎炒烹炸,张罗一桌子好菜,从无怨言。温以雪都常常拉着我的手说:“姐,

姐夫真是太好了,你真有福气。”我也觉得我有福气。直到温以雪六十二岁那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她看似鲜活的生命。陆清商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魂,却还强撑着,

一手操办了她的葬礼,事无巨细,妥帖周全。葬礼结束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太累了,

想好好睡一觉。我信了。甚至还心疼地替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带上门,生怕打扰他休息。

一天一夜后,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透出的死寂让我心慌。一种不详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疯了似的撞开门——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真的只是睡着了,只是再也叫不醒。

床头柜上,空了的安眠药瓶沉默地宣判着一切。还有,那封压在水杯下的,写给我的遗书。

温以凝,对不起,和你夫妻四十年,我并没有爱过你,但对你一直尽了丈夫的义务,

也算无愧于心了。我爱的是温以雪,但她爱的是贺云辞,而贺云辞爱的是你。为了她的幸福,

我只能先娶了你,让贺云辞只能选择她。这错位婚姻一过就是四十年,

幸好温以雪和贺云辞过得很幸福。现在,她走了,我也没有动力活下去了,我也走了。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真正和她在一起相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钢刀,

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翻搅。原来,四十年的琴瑟和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原来,

他所有的“好”,都源于一份对另一个女人深入骨髓的爱恋,和一份自以为是的“牺牲”。

原来,我温以凝,只是他用来成全他心上人幸福的工具,

一个被摆放在“陆太太”位置上的木偶。而我,竟然蠢了四十年。“呃……”胸口一阵剧痛,

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我喘不上气,眼前猛地一黑。最后的感觉,是身体软倒下去,

撞在冰冷地板上的钝痛。……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挂在窗边那串淡蓝色的玻璃风铃,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风铃上跳跃出斑驳的光点。

耳边是母亲带着笑意的嗔怪从院子里传来:“以凝,还在磨蹭什么?清商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还有以雪,快出来招呼客人,云辞也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四十年前,

一切错误尚未真正开始的时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悸动,

和一股破土而出的、冰冷的决绝。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窗边,

轻轻挑开一角窗帘,向下望去。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三个身影。穿着白衬衫,

身姿挺拔如松的是贺云辞。他侧着脸,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神情是一贯的温和疏离。

而紧挨着贺云辞,穿着一身簇新的碎花裙子,巧笑倩兮,正仰头和他说着什么的,

是我的妹妹,二十二岁的温以雪。她年轻娇艳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羞涩。

稍远一些,穿着灰色中山装,手里提着些礼品,正目光专注地看向我窗户方向的,是陆清商。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深情”,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温柔。前世,就是这样的眼神,

让我误以为他爱我爱得疯狂,让我在发现贺云辞似乎也对我不一般,

而妹妹又明显心属贺云辞时,怀着一种隐秘的补偿和退让心理,

顺水推舟地接受了陆清商的追求。我以为我成全了妹妹,也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多么可笑。原来他眼中的深情,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女人。原来他疯狂的追求,

是为了断掉贺云辞的念想,把他推向温以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梢和裙摆,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声响,

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姐,你终于下来啦!”温以雪率先开口,声音甜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快看,云辞哥给我们带了好多城里的新奇玩意儿呢!

”贺云辞闻声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是淡淡的,

但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与看温以雪时不同的微光。前世的我,

从未在意。陆清商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以凝,你下来了?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他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我的手,

或者替我理一理鬓角。前世,我会为这份体贴脸红心跳。此刻,

我却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脚步轻快地走向贺云辞和温以雪。

“贺同志带来的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看看。”我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目光落在贺云辞手上那个牛皮纸包上,直接忽略了他身后瞬间僵住的陆清商。

贺云辞似乎有些意外我的主动,深邃的眼眸看了我一眼,然后将纸包打开,

里面是几本包装精美的外文书籍和一条淡雅的丝巾。“一些书,还有……”他拿起那条丝巾,

浅米色的底,印着疏淡的兰草,雅致非常,“觉得这丝巾很配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没有陆清商那种刻意放柔的黏稠,却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温以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嘟起嘴,半真半假地抱怨:“云辞哥真偏心,只给姐姐带礼物。

”贺云辞语气平静:“给你带了巧克力,在包里。”温以雪立刻又高兴起来,去翻他的包。

而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那道灼热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悦的视线。陆清商走了过来,

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以凝,伯母说今天包饺子,我来帮忙。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我调的馅儿吗?”他试图再次拉起主导权,

提醒我与他之间“特殊”的联系。前世,我会羞赧地点头,

沉浸在他为我“洗手作羹汤”的甜蜜里。现在,我只觉得讽刺。他做的菜,或许从一开始,

就是想做给那个叫温以雪的女人吃的吧?只是借了我的名头。我转过头,

对他露出一个极其疏离客气的微笑:“陆同志太客气了,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妈,

我来帮忙吧。”我径直走向厨房,没有再看他一眼。我能感觉到,

那道一直黏在我背后的目光,终于带上了明显的错愕和慌乱。很好。陆清商,

被你看不见的“工具”突然脱离掌控的滋味,如何?这,仅仅是开始。你不是爱温以雪吗?

不是愿意为了她,赌上自己的一生,也毁掉我的一生吗?这一世,我成全你。我倒要看看,

当你抛开我这个“障碍”,真正和你那爱慕虚荣、被宠坏了的“白月光”在一起后,

你们那建立在算计和执念之上的“爱情”,能开出怎样绚烂的花。

至于贺云辞……我的目光掠过院子里那个清隽的身影。前世朦胧的好感,未及开始便已凋零。

遗憾吗?当然是遗憾的。这一世,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走向他。

我要让他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只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我要尝尝,被真正爱着,

被全心全意呵护着,是一种怎样鲜活的滋味。饺子煮好端上桌,热气腾腾。

母亲热情地招呼大家落座。陆清商习惯性地想坐到我身边,我却抢先一步,

坐在了贺云辞旁边的空位上。“贺同志,能帮我递一下醋吗?”我偏过头,对他微笑。

贺云辞微微一怔,伸手将醋瓶递给我,指尖与我的有瞬间的轻触。很轻,

却像一点星火落入了干涸已久的心原。陆清商伸向筷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的脸色,

在氤氲的热气后,第一次显得有些难看。我垂下眼,夹起一个饺子,轻轻咬了一口。

馅儿调得咸淡适中,很是鲜美。可惜,我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因为从重生醒来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不再是为品味过去的残羹冷炙而活。这一次,

我要烹一桌属于自己的,滚烫鲜活的人生盛宴。第2章饺子馅咸淡适中,是母亲一贯的手艺。

可这顿饭,吃得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和。陆清商调整得很快,

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具,他夹起一个饺子,很自然地看向我:“以凝,

还记得我们上次去国营饭店吃的那次饺子吗?你当时说,韭菜馅儿的特别香,

我今天特意多放了韭菜。”他试图用共同的回忆,在这张看似疏离的饭桌上,

重新拉起一条属于“我们”的线。前世,听到他记得这样微小的细节,我心头必定是甜的。

此刻,我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是吗?

我不太记得了。我觉得今天的白菜馅儿就很好。”说着,我转而看向身旁的贺云辞,

他吃饭很安静,动作斯文,碗里的饺子却没见少几个。“贺同志,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我拿起公筷,自然地夹了一块母亲拌的爽口黄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尝尝这个,

我妈的拿手小菜,很开胃。”这个举动,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母亲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陆清商,最终没说什么。贺云辞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抬眸看我。他的眼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看得清楚,他耳根处,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极淡的薄红。“……谢谢。”他低声道,

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然后夹起那块黄瓜,送入了口中。“嗯,很好吃。”他咽下后,

补充了一句,目光与我有一瞬间的交汇,那里面的平静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破了,

漾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我的心,也跟着那涟漪,轻轻动了一下。“姐!

”温以雪不满地撅起嘴,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你怎么只给云辞哥夹,不给我夹?

我也要吃黄瓜!”她这话半是撒娇,半是试探,目光在我和贺云辞之间逡巡。我弯起唇角,

笑容无懈可击,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以雪,你都多大的人了,

还跟小孩子似的争嘴。云辞同志是客人,我们自然要多照顾些。再说,

他不是给你带了进口巧克力?那么甜的东西,还不够甜你的嘴吗?”温以雪被我的话一噎,

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悻悻地瞪了我一眼,低下头,用力戳着碗里的饺子。

陆清商的脸色,在这一来一往中,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再试图说话,

只是沉默地吃着饺子,咀嚼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那双总是盛满“深情”的眼睛,

此刻低垂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不悦和一丝茫然。

他大概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那个对他温柔顺从、满眼倾慕的温以凝,

会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尖锐。饭桌下的空间狭小,我的膝盖不经意间,

碰到了旁边贺云辞的腿。我本能地想移开,却在动作的前一秒,顿住了。他没有动。

隔着薄薄的裤料,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热。我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放在腿上的手,

微微向旁边挪动了一点点,小指的边缘,似乎……似乎轻轻擦过了他放在腿上的手背。很轻,

很快,像蝴蝶振翅,掠过水面。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躲开。

一股微小的、带着战栗的暖流,从那一触即离的接触点,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流向我的四肢百骸。这一刻,饭桌上所有的暗流、试探、不悦,仿佛都离我远去了。

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砰,砰,砰。坚定而有力。原来,

主动靠近一个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这样的感觉。不是前世那种,

被动接受着陆清商所谓的“好”,心里却总隔着一层纱的模糊不清。而是清晰的,雀跃的,

带着一丝冒险的刺激,和满满的期待。这感觉,真好。我慢慢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醋,

放进嘴里。酸味刺激着味蕾,然后是馅料的鲜香。这一次,我尝到了味道。是鲜活的味道。

---饭后,母亲收拾碗筷,温以雪亦步亦趋地跟在贺云辞身后,叽叽喳喳地问着城里的事。

陆清商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晦暗不明的侧脸。他没有再看我。

我帮着母亲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去厨房倒水。出来时,看到贺云辞站在屋檐下,

似乎是在等我。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将他清冷的气质柔和了几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确定。“温以凝同志。”他开口,

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嗯?”我端着水杯,迎上他的目光。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

最终却只是说:“谢谢你的黄瓜,很好吃。”我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

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客气,贺云辞同志。”我念他名字的时候,稍微放缓了语速。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我……”他刚想再说什么,温以雪的声音插了进来。“云辞哥!

你快来看,这花是不是要开了?”她站在院角那丛月季旁,用力挥着手。

贺云辞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深,像是要把此刻的我刻进去。

然后,他转身朝温以雪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失落,心里反而更加安定。不急。

贺云辞,我们来日方长。而陆清商……我瞥了一眼槐树下那个快要融进阴影里的身影。今生,

你会得偿所愿的,呵呵。第3章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吹散了陆清商指间香烟的最后一点余烬。他终究是没忍住。在贺云辞被温以雪缠着看花,

母亲进屋收拾的间隙,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回屋的路。“以凝。”他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柔,却又掩不住其中的焦躁,“我们谈谈。”我停下脚步,

抬眼看他:“谈什么?”他环顾四周,伸手想拉住我的手腕,把我带到更僻静的角落。前世,

他这样带着些许强势的亲昵总会让我脸红心跳,半推半就地顺从。这一次,

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秒,我猛地将手背到了身后。他的动作落空了,

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就在这里说吧。”我语气疏淡。

陆清商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双总是盛满柔情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以凝,你到底怎么了?

从下午开始就怪怪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他放软了声音,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他一贯的伎俩。前世,只要他露出这种略带委屈和困惑的神情,

我就会立刻心软,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太任性,然后主动缓和关系。看啊,

他多擅长此道。用温柔的刀刃,杀人不见血。可现在,这把刀,钝了。

我看着他那张堪称英俊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点除了“表演”之外的真诚。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那封遗书上决绝的字迹,像冰冷的钢针,早已刺穿了我对他所有的滤镜。

“陆同志,”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对谁都很好。

”我刻意加重了“对谁”两个字。他眼底的困惑更深,

还夹杂着一丝急于辩白的慌乱:“以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你怎么样,

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我……”“我的意思是,”我打断他,不想再听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们之间,可能不太合适。”“不合适?”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声音陡然拔高,

又猛地意识到失态,强压下去,额角青筋微跳,“我们之前明明相处得很好!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喜欢我陪你看电影,

喜欢我给你念诗……”他开始细数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试图用这些来捆绑我。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被打动。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那些看电影、念诗的背后,

藏着他多少对另一个女人的思念?他透过我的脸,看的又是谁?“陆清商,

”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人是会变的。以前是没想清楚,

现在我想清楚了。”我的目光越过他因震惊而微微晃动的肩膀,投向院子那头。

夕阳的金光笼罩着贺云辞,他正微微侧头,听着温以雪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偶尔会抬起,若有似无地扫过我们这边。

当我的视线与他在空中短暂相接时,他迅速垂下了眼睫,但那一瞬间的专注,

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我的心轻轻落回了实处。“你想清楚什么了?

”陆清商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是因为他?贺云辞?”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质疑。我收回目光,

重新落在他脸上,他的从容和温柔终于维持不住,露出了内里的仓皇和一丝……狰狞。

真好笑,欺骗者反倒先摆出了受害者的姿态。“不全是。”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只是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案,“主要是为我自己。”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也告诉自己:“陆清商,我不想要那种相敬如宾,尽义务的婚姻了。”“义务”两个字,

我咬得格外重。他的脸色骤然煞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要害,嘴唇翕动了几下,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不加掩饰的慌乱。

他或许不明白我为何会用“义务”这个词,但他一定感觉到了,某些他赖以掌控全局的东西,

正在彻底脱离他的掌控。我不再看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绕过他僵立的身体,

朝着屋里走去。脚步轻盈,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畅快。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

死死钉在我的背上,灼热,又带着濒临失控的冰冷。我知道。但这与我何干?从今往后,

他陆清商的喜怒哀乐,再也不能左右我分毫。他的慌乱,他的不甘,

他自以为是的深情……都将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盛大而孤独的葬礼。第4章夜深了,

院子里蟋蟀的鸣叫显得格外清晰。我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重生的不真实感依旧萦绕不去,

但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和脑海中清晰的谋划,都在提醒我,这不是梦。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瘦小的身影端着煤油灯走了进来,是母亲。“凝啊,

还没睡?”她把灯放在床头柜上,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也照亮了她眉宇间化不开的忧虑。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妈,”我撑着手臂坐起来,“我没事,就是还不困。

”母亲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掌心有着常年劳作的粗糙:“你跟妈说实话,

今天下午……你跟清商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之间,怪怪的。他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果然来了。我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很凉。我组织着语言,

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而坚定:“妈,我和陆清商,可能成不了。”“什么?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愕和不解,“成不了?为什么?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清商那孩子,咱们知根知底,工作体面,模样更是没得挑,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多上心啊!

每次来都抢着干活,对你妹妹,对我们家,那是没话说!这样的女婿,你上哪儿找去?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陆清商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夫婿。

他精准地扮演了一个深情、体贴、顾家的追求者角色,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曾经的我。“妈,

”我打断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是对我好,可他对谁都好。

您不觉得,他对以雪……有点好过头了吗?”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母亲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似乎在消化我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莫测。“你……你胡说什么!”母亲的声音有些发紧,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雪是你妹妹,清商对她好,那是爱屋及乌,

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真的是爱屋及乌吗?

”我迎上母亲的目光,不闪不避,“每次以雪和贺云辞来,忙前忙后下厨的是他,

主动给以雪夹菜的是他,以雪随口说句喜欢什么,他下次必定会带来的,也是他。妈,

您仔细想想,真的是这样吗?”我一连串的反问,像一把把锤子,敲打在母亲固有的认知上。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语塞。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细节。

那些被陆清商的“完美”所掩盖的、细微的不协调处,此刻被我一一点破,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啊,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女人的妹妹,关心照顾是应该的,但那种无微不至,

那种几乎超越界限的殷勤,真的正常吗?母亲的脸色变了几变,从最初的震惊、否认,

到后来的迟疑、困惑。“可是……”她喃喃道,“清商他……他明明是在追求你啊?

他跟你说了那么多……”“话谁都会说。”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意,“妈,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稀里糊涂的。我不想找一个,心里可能装着别人的丈夫。

那样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太累了,也太可悲了。”我说的是前世真实的感受。

那种看似和谐,实则冰冷彻骨的婚姻,耗尽了我一生的热情。母亲沉默了许久许久。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被我说动了的动摇。

她或许不完全理解我为何如此决绝,但她听出了我话语里的疲惫和坚定。

“那……贺家那小子呢?”母亲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我看你今天,

对他很不一般。”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的眼睛。我没有否认,

轻轻点了点头:“贺云辞……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母亲追问,

“他家里条件是不错,听说他自己也争气,可他那个人,看着就冷得很,话也少。

以雪那丫头,心思可全在他身上呢!你……”“妈,”我抬起头,直视着母亲的眼睛,

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恳切,“以前是我傻,觉得妹妹喜欢,我就该让着。

可感情不是让出来的。贺云辞他……他看我的眼神,和看以雪不一样。”我顿了顿,

声音很轻,却带着重若千钧的分量:“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就一次。

”煤油灯的光晕微微晃动,将我和母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又似乎即将分离。

母亲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着我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她内心的挣扎和不安。

第5章第二天,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起得很早,帮着母亲准备早饭。简单的白粥,

咸菜,还有昨晚剩下的饺子煎了一下。母亲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看我一眼,

欲言又止。我知道昨晚的话在她心里投下了巨石,涟漪尚未平息。

温以雪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穿着漂亮的睡裙,头发有些乱,却带着一种慵懒的娇媚。

她看到我,眼睛眨了眨,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姐,早啊。”“早。”我应了一声,

继续摆碗筷。吃饭时,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父亲埋头喝粥,偶尔和母亲说两句天气。

温以雪则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门口,像是在期待什么。我知道她在等谁。

贺云辞昨天临走时,并没说明天是否会再来。饭后,母亲去合作社买东西,

父亲出门找老友下棋。我系上围裙,准备把碗筷洗了。温以雪蹭了过来,靠在厨房门框上,

手里把玩着自己的辫子梢。“姐,”她声音软软的,带着试探,“昨天……陆清商走的时候,

脸色好难看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刷着碗沿,

发出哗哗的声响。“没有。”我头也没抬。“真的吗?”她显然不信,往前凑了凑,

“可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姐,陆清商多好啊,对你一心一意的,

你可别因为一点小事耍性子。”这话听着是劝和,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种不着痕迹的挑拨。

前世,我就是被她这种“为我好”的姿态迷惑,一次次压下对陆清商某些行为的疑虑。

我关掉水龙头,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我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

“我们没吵架。”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只是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温以雪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不合适?保持距离?姐,你没事吧?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陆清商哪里不合你意了?

”她一连串地问,语气里带着真实的错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以雪,

你好像很关心我和陆清商的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撅起嘴,

带着点委屈:“我当然关心你啊!你是我姐嘛!我只是不希望你错过这么好的人。”“是吗?

”我轻轻反问,继续擦着灶台,“那贺云辞呢?”话题转得太快,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云辞哥?”“嗯。”我停下动作,转过身,正面看着她,

“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什么对贺云辞那么热情吗?”温以雪脸上的表情彻底收敛了起来,

那双总是漾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带着一丝警惕和审视。“是啊,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姐,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云辞哥的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前世,就是她这句“我喜欢云辞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让我将对贺云辞刚刚萌芽的好感死死摁住,转而投向陆清商的怀抱,美其名曰“成全”。

我看着眼前这张与我有着几分相似,却更显娇艳明媚的脸庞。她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我曾愿意把一切好的都让给她。但爱情,不行。我深吸一口气,清晰地,

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以雪,别的东西,衣服,鞋子,零食,甚至工作机会,我都可以让你。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闪躲。“但感情,让不了。

”厨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温以雪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慌乱和……恼怒。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个一向温柔、甚至有些软弱的姐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尖锐,如此……具有攻击性?

“姐……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强装出来的镇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不懂没关系。”我拿起最后一个碗,放进橱柜,解下围裙,

“你只需要知道,以后,关于贺云辞,我们各凭本事。”说完,

我不再看她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绕过她僵立的身躯,走出了厨房。身后,

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的细微声响。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我和温以雪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姐妹面纱,被我自己亲手,撕开了一道裂痕。

第6章午后的空气有些闷热,蝉鸣聒噪,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雷雨。

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蓝布裙子,拿着借书证,准备去市图书馆还书,顺便借几本新的。

前世婚后,看书成了我排遣漫长孤寂时光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刚走出巷口,

一抹突兀的亮色便撞入眼帘。巷口那棵老梧桐树下,贺云辞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

他今天没有穿昨天那件略显正式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一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

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落在他身上,

将他周身那种清冷的气质勾勒得愈发清晰,与这灰扑扑的巷口背景格格不入。他似乎在等人,

目光望着巷子深处,当我的身影出现时,他的视线立刻聚焦过来。四目相对。

有一瞬间的凝滞。他率先移开目光,推着自行车向前走了两步,

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淡无波:“好巧。

”如果不是我眼尖地捕捉到他耳廓迅速蔓延开的那一抹薄红,

我几乎要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巧合了。心底有细小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带着一丝甜意。

我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走到他面前。“是啊,好巧。”我顺着他的话,

目光落在他擦拭得锃亮的自行车把手上,“贺同志这是要去哪儿?

”他握着车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金属表面,喉结轻轻滚动,才开口,

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市图书馆。”停顿了一下,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道,

“查点资料。”果然。我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浅浅地漾开:“正好,

我也要去图书馆还书。”我扬了扬手里的借书证和两本旧书,“看来我们同路。

”他看着我手里的书,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那……一起走吧?”我提议,语气自然。他沉默了几秒,

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或者感到为难时,他轻轻推着自行车,调整了一下方向,与我并行。

“好。”梧桐树的阴影将我们笼罩,隔开了有些灼人的阳光。

我们并肩走在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中间隔着一辆自行车的距离。他没有骑上去,只是推着。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单调的辘辘声。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却并不让人尴尬。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又好闻。

我偷偷用余光打量他。他目视前方,侧脸线条清晰利落,下颌绷得有些紧,

像是在专注地思考什么难题。“你看的是什么书?”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目光落在我手里那两本旧书上。“一本是《家》,另一本是《普希金诗选》。

”我把书递过去一点。他看了一眼封面,点了点头:“巴金先生的书,很好。”顿了顿,

又问,“喜欢诗?”“偶尔看看。”我老实回答,“有些句子写得很美。

”比如普希金那句“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前世读到这句时,

我曾对镜自怜,觉得那就是我和陆清商婚姻的写照。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我或许真诚过,

但他从未温柔。“嗯。”他又应了一声,似乎不擅长延续话题。但我并不觉得冷场。

这种安静的陪伴,比起陆清商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带着表演性质的关怀,

更让我觉得舒适和真实。走了一段,快到图书馆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从自行车前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我。“给。”我愣了一下,接过:“这是……?

”“上次说的巧克力。”他目光看向图书馆的台阶,语气依旧平淡,“多买了一盒。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上次饭桌上,他以巧克力堵温以雪的嘴,原来,

他也记得我当时并未分到吗?牛皮纸包带着他指尖的温度,微微发烫。“谢谢。

”我握紧纸包,抬头对他笑了笑,“我很喜欢。”他的视线终于转回来,落在我脸上,

停留了短短一瞬。阳光恰好穿过云层,落在他眼底,那里面似乎有极浅的光晕流转。

“不客气。”他移开目光,推着车走向停车棚,“进去吧。”我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将自行车仔细停好、上锁,然后转身,与我一起走上图书馆的台阶。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恰好与我保持一致。图书馆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带着书卷气的凉意扑面而来。我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次“巧合”的同行。

第7章市图书馆是由一栋旧式洋楼改造的,穹顶很高,

采光靠几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和侧面一排高窗。午后的阳光经过彩色玻璃的过滤,

变得柔和而斑斓,斜斜地投射在深红色的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迷离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沉静气味,偶尔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和远处管理员轻缓的脚步声。我们寻了一处靠窗的僻静位置,

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长条木桌坐下。他将自行车钥匙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几本厚厚的工具书,神情专注地翻阅起来。

我坐在他对面,摊开那本《普希金诗选》,目光却难以聚焦在那些优美的诗句上。

阳光透过旁边的高窗,恰好落在他那一侧。金色的光斑在他浓密的黑发上跳跃,

勾勒出他饱满的额角和挺直的鼻梁。他低垂着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阅读的节奏微微颤动。他很安静,

存在感却极强。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前世与陆清商相处时,我从未有过这种近乎忐忑的、带着隐秘欢喜的情绪。

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接受,一种按部就班的流程。而现在,仅仅是和他隔桌而坐,

感受着这份安静的陪伴,就让我心底某个干涸的角落,悄然变得湿润柔软。

我是不是……看得太明显了?正当我准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时,他忽然抬起了头。

目光不偏不倚,正好撞上我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没有预想中的尴尬或回避,他的眼神很沉静,

像一汪深潭,清晰地映出我有些慌乱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仿佛在等待我开口,又仿佛只是单纯地确认我的存在。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放缓了流速。

彩色玻璃投下的光晕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缓缓浮动,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舞蹈。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却没有移开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陆清商那种刻意营造的深情,

也没有温以雪那种充满占有欲的炙热,而是一种纯粹的、带着些许探究的专注。这专注,

让我心跳失序,却也奇异地感到安心。最终还是他先微微动了一下,

视线落在我面前摊开的诗集上,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问:“看到喜欢的了?”我回过神,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发现手指无意识地正按在一句诗上——“但愿在我心底,

重现你的形象。”像被烫到一般,我猛地合上了书页,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

他的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极浅极淡的弧度,很快又恢复了平直。

“没……没什么。”我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页,耳根却热得厉害。他没有再追问,

重新将目光投回自己的笔记本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但空气中,

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得飞快。

直到管理员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同志们,还有十五分钟闭馆,请准备好归还书籍。

”我们这才如梦初醒。他合上笔记本,仔细地将书籍整理好放回帆布包。

我也将诗选和《家》拿在手里,准备去办理借阅手续。一起走出图书馆大门时,

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天色昏暗,雨丝细密,带着晚秋的凉意。“下雨了。

”我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微微蹙眉。我没带伞。他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屋檐下,

看着眼前的雨幕。短暂的沉默后,他动手解开了身上那件浅灰色衬衫的纽扣。我愣了一下。

他将衬衫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棉质背心,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单薄的肩臂线条。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衬衫递到我面前。“披上吧,”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路不远,别淋湿了。”我看着他递过来的衬衫,又抬头看他。

他只穿着背心站在带着湿气的风里,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不用了,

我跑回去就……”我想拒绝。“披上。”他打断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坚持。

他甚至上前一步,直接将衬衫披在了我的肩上。带着他体温的布料瞬间包裹住我微凉的肌肤,

那干净的皂角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我的拒绝卡在喉咙里,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再看我,转身走进雨里,推起自行车:“走吧。

”我拉紧肩上还残留着他体温的衬衫,跟在他身后。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背心,

布料紧紧贴在他背上,显露出清晰的肩胛骨形状。他没有骑上车,只是推着,

沉默地走在我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像是要为我挡住一些斜飞的雨丝。细雨蒙蒙,

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街道上空旷无人,只有雨点敲打树叶和地面的声音。

我走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雨打湿的背影,感受着肩上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软。第8章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起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将贺云辞那件衬衫从脸盆里捞出来。

昨晚回来,我就用清水和皂角仔细搓洗过了,洗去了雨水和淡淡的尘土味,

只留下干净的皂角清香。我把衬衫拧干,抖开,抚平上面的褶皱。

浅灰色的棉质布料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柔软。我拿着它走到院子里的晾衣绳旁,

小心地将它挂上去,用木夹子夹好。那抹浅灰色在一众女性衣物的鲜艳色彩中,

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引人注目。我刚转身准备去拿其他衣服,

就听见身后房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温以雪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裙,头发乱糟糟的,

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晾衣绳上那件衬衫,像是要将它烧出两个洞来。她的脸色很难看,

嘴唇抿得紧紧的。“姐,”她开口,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却掩不住其中的尖利,

“那件衣服……是云辞哥的吧?”我拿起一件自己的上衣,若无其事地挂上去:“嗯,

怎么了?”“他的衣服怎么会晾在我们家院子里?”她几步走到我身边,

目光像钩子一样钉在那件衬衫上。“昨天去图书馆,碰上下雨,他借我挡雨的。

”我语气平淡,继续手里的动作,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借你?

”温以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他为什么借你?你们昨天在一起?

你去图书馆怎么会碰到他?”一连串的质问,像疾风骤雨般砸过来。我停下动作,转过身,

正面看着她。晨光下,她因为愤怒和嫉妒,脸颊微微扭曲,早已没了平日娇憨可爱的模样。

“以雪,”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她的激动,“你是在审问我吗?

”她被我这句话噎住,胸口剧烈起伏着,

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委屈和更深的怒火:“我……我只是问问!

云辞哥的衣服出现在我们家,难道我不该问清楚吗?姐,你明明知道我对他的心意!

你昨天还跟我说什么各凭本事,转头就去勾引他!你要不要脸!”“勾引?

”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有些可笑,“一起去了趟图书馆,下雨天借了件衣服挡雨,

这就是勾引?温以雪,你的心思是不是太龌龊了点?”“我龌龊?”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尖叫起来,“是你变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抢妹妹喜欢的人,你还理直气壮!

”“我没有抢。”我打断她的歇斯底里,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贺云辞从来就不是你的所有物。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喜欢他,

我会光明正大地去争取,就像你也会用你的方式去争取一样。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污蔑我。

”我的冷静反而更加激怒了她。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狼狈。

“好!好!温以凝,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伸手指着我,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们各凭本事是吧?你看最后云辞哥会选择谁!”说完,她猛地转身,冲回屋里,

将房门摔得震天响。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清晨的鸟鸣和微风拂过衣物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动的房门,心里并无多少波澜。温以雪的反应,

在我意料之中。她习惯了所有人的宠爱和退让,尤其是我的。一旦我不再顺从她的心意,

她便会觉得是我抢了她的东西。我抬头,看向晾衣绳上那件随风轻轻摆动的浅灰色衬衫。

阳光洒在布料上,泛着柔和的光。这件衬衫,像一面旗帜,无声地宣告着我的改变,

也彻底点燃了我和温以雪之间潜在的战火。第9章那件浅灰色衬衫像一根刺,

扎在温以雪眼里,也似乎隐隐扎在了某些人的心里。平静了没两天,陆清商再次登门了。

他提着一网兜时令水果,看起来是刚下班,身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他的脸色不太好,

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像是没有休息好。但见到我时,

他脸上立刻堆起了那种我无比熟悉的、精心调整过的温柔笑容,只是那笑容里,

刻意掺杂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脆弱。他很懂得如何利用外在条件,来博取同情和心软。

“以凝。”他站在院门口,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就一会儿。”母亲正在院子里收晒干的菜,看到陆清商,动作顿住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端起簸箕,转身进了厨房,

把空间留给了我们。我知道,母亲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她或许还在惋惜陆清商这个“好女婿”人选,但更心疼我这个女儿突如其来的决绝。

我没有动,就站在院子中央,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他,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陆同志,

”我开口,语气疏离,“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再谈的。

”“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陆清商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

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委屈,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我,“以凝,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好,

所有人都看好我们,你怎么能说变就变?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被忽视了?

还是……还是因为贺云辞?”他提到贺云辞的名字时,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和质问。“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真的,

我可以改!”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那双总是盛满柔情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红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看着他这副深情款款、仿佛离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模样,我心口一阵翻涌,不是感动,

而是浓浓的厌倦和恶心。前世,我就是被这副表象迷惑了四十年。直到他死后,

那封冰冷的遗书才将我拍醒。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深情”,

都是建立在利用我、成全另一个女人的基础上。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演员,入戏太深,

连自己都骗过了,或者说,他乐于维持这种被需要、被仰慕的假象。现在,戏台快要塌了,

他慌了,所以更加卖力地表演。可惜,观众已经醒了。“陆清商,”我打断他急切的话语,

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划过空气,带着刺骨的冷意,“你不需要改。”他愣住了,

眼底闪过一丝希冀,以为我终于松口。但我接下来的话,将他那点希冀彻底碾碎。“你很好,

工作好,长相好,对谁都温柔体贴,堪称完美。”我语速平缓,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在他耳边,“但是,我不需要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不需要……了?

”他喃喃重复着,像是无法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对,不需要了。”我肯定地重复,

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瞬间变得灰败的眼睛,

“我不需要一个心里可能装着别人的‘完美’丈夫,

不需要一段靠‘义务’和‘表演’维持的婚姻。陆清商,收起你这套吧,我看着累。

装着别人……义务……表演……”他重复着这些我从遗书上看到的、直指他灵魂深处的词汇,

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除了温柔和慌乱之外的情绪——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惊恐。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想否认,但在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

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提着那兜水果,

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光彩的雕塑。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厨房。身后,

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知道,我这番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不仅斩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也狠狠刺穿了他赖以生存的虚假面具。痛吗?当然痛。但比起前世那四十年被蒙蔽的青春,

和那封遗书带来的锥心之痛,这又算得了什么?第10章院子里的那场对话后,

陆清商没有再出现。那兜时令水果被他遗忘般留在了院门的石墩上,

最后被母亲默默提进去分给了邻居。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地紧绷。

温以雪彻底把我当成了空气,进出都板着脸,偶尔与我对视,眼神里也像是淬了冰碴子。

母亲则更加沉默,常常看着我和以雪,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知道,

我在这个家平静的水面下,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尚未平息,更大的风浪或许还在后头。

这天下午,母亲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张颇为醒目的红色请柬。她的眉头微微蹙着,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荣幸与忧虑的复杂神色。“妈,谁家办事儿啊?

”温以雪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头发,随口问道。母亲把请柬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干涩:“贺家。

贺老爷子七十大寿,请我们全家过去吃席。”“贺家?”温以雪猛地放下镜子,

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苗,“是云辞哥家吗?”她几乎是扑过去,

一把将请柬抢到手里,迫不及待地翻开,手指激动地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寿字,“太好了!

云辞哥肯定会在!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她兴奋得脸颊泛红,

已经开始盘算要穿哪条裙子,戴哪个发卡。母亲的视线却越过兴奋的小女儿,落在我身上。

我正坐在窗边,缝补一件旧衣服的扣子,阳光落在我的针线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凝啊,

”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担忧,“你……你去吗?”我停下手中的针线,

抬起头。我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贺家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贺老爷子早年参加过革命,

退下来后余威犹在,几个子女也各有出息。这样的家庭,寿宴邀请的宾客非富即贵,

或者是有通家之好的世交。我们家与贺家,更多的联系在于小辈之间那点模糊不清的情愫,

以及父亲曾与贺老爷子有过几面之缘。这样的场合,

陆清商那样家世普通、仅凭自身努力端上铁饭碗的年轻人,是大概率不会收到邀请的。

而我若去,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意味着我将彻底站在陆清商的对立面,

意味着我将以一种近乎公开的姿态,踏入贺云辞所在的那个圈子,

也意味着我和温以雪之间那层脆弱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摆在明面上竞争。

温以雪也停下了她的畅想,紧紧攥着请柬,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挑衅。

空气仿佛凝滞了。阳光透过窗棂,在空气中划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其中浮动。

我放下针线,站起身,走到桌边,从温以雪紧紧攥着的手指间,轻轻抽出了那张红色请柬。

指尖拂过烫金的“寿”字,能感受到纸张细腻的纹理和微微凸起的印记。很轻,

却仿佛有千钧重。前世,我因为内心对妹妹那点模糊的愧疚,以及陆清商若有似无的引导,

最终找借口推脱了这场寿宴。后来听说,那场寿宴上,温以雪表现得极为活跃,

几乎是以贺云辞准女友的身份自居,虽然贺云辞本人并未明确表态,但流言蜚语却因此而起。

而那一世的我,则安心待在我那“相敬如宾”的婚姻牢笼里,错过了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一次,不会了。我抬起眼,迎上母亲担忧的目光和温以雪紧绷的视线,语气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为什么不去?”声音落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

温以雪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母亲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最终,

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将请柬轻轻放回桌上,

红色的封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贺家的寿宴。那将是我扭转命运的关键一步,

也是我与过去彻底告别的,第一个战场。我,很期待。

第11章:贺家寿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家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微妙。

温以雪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准备工作中。她翻箱倒柜,

把压箱底的好衣服都拿了出来,床上、椅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裙子、衬衫,色彩斑斓,

像开了一个小小的服装铺子。寿宴前夜,她更是亢奋得睡不着,在房间里不停地试穿,

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到深夜。我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就着台灯微弱的光,

看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普希金诗选》。那些曾经觉得优美的诗句,如今读来,

却仿佛带着别样的注解。“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我轻轻合上书页,揉了揉眉心。

前世懵懂的情感,今生清晰的目标,交织在一起,让心绪难以真正平静。

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温以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崭新连衣裙,

像一只翩跹的蝴蝶,飘到了我的房门口。这条裙子款式很新颖,领口缀着细小的蕾丝,

腰身收得极细,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明媚。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只是倚着门框,手里拿着一条淡粉色的丝巾,在颈间比划着,目光却透过镜子,落在我身上。

“姐,”她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甜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看我穿这条鹅黄色的裙子怎么样?你说……云辞哥会喜欢吗?”我背对着她,

继续整理我准备明天穿的那条蓝色连衣裙。裙子是半旧的,但料子很好,款式简洁大方,

是我喜欢的风格。我用湿毛巾仔细擦过,此刻正用装着热水的搪瓷缸子充当临时熨斗,

慢慢熨平裙摆上最后一点褶皱。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眼前的一小片空气。我没有回头,

声音平静无波:“他喜不喜欢不重要,你自己喜欢就好。”这话显然不是她想听的。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转过身,正面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当然会这么说。因为你知道,无论你穿什么,

都不可能比我更吸引云辞哥的注意。”我停下熨烫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她。昏黄的灯光下,

她像一朵精心修饰、亟待绽放的花,带着咄咄逼人的美丽。而我,素面朝天,

穿着半旧的蓝裙子,看起来朴素得近乎寒酸。前世,在这样的对比下,

我总会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将光芒让给她。但这一次,我没有。

我拿起温热的搪瓷缸,指尖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目光平静地迎上她挑衅的视线。“是吗?

”我轻轻反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我们拭目以待。

”温以雪被我这不软不硬的回应噎了一下,像是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有些难看。

她冷哼一声,用力甩了一下头发,扭身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得砰响。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我低下头,继续熨烫着那条蓝色的裙子,动作不疾不徐。吸引,

从来不只是靠华服美饰。更何况,我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

贺云辞并不喜欢过于张扬喧闹的色彩。他欣赏的,是内敛的、沉静的美。比如,

他上次在图书馆,看向我时那沉静专注的眼神。比如,

那件带着皂角香、替我挡过雨的浅灰色衬衫。熨斗底划过布料,带起细微的蒸汽。

蓝色的裙摆,在我的手下,变得平整服帖,泛着柔和的光泽。明日的寿宴,注定不会平静。

但我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拭目以待吧,以雪。看看最终,

是谁能真正走进那个人的心里。第12章贺家的宅子是一座带着独立院落的老式洋楼,

青砖灰瓦,透着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底蕴。还未走近,便能感受到与寻常巷弄不同的气氛。

门口车马络绎,宾客盈门。男人们大多穿着中山装或干部服,女人们则衣着体面,虽不张扬,

但料子和剪裁都透着讲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和食物混合的气息,夹杂着寒暄与谈笑,

构成一幅与我家那个小院截然不同的浮世绘。温以雪显然被这阵仗震慑了一下,但很快,

她挺直了背脊,脸上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甜美得体的笑容。

她今天确实是全场瞩目的焦点之一,鹅黄色的连衣裙在素雅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像一株迫不及待要绽放的迎春花。她紧紧挽着母亲的胳膊,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

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安静地跟在父母和妹妹身后,

身上是那条半旧的蓝色连衣裙。颜色是沉静的湖蓝,款式再简单不过,

唯一的装饰是领口一枚小小的、母亲留下的珍珠扣子。

我特意将头发编成一股松散的麻花辫垂在一侧,脸上未施粉黛,

只在出门前抹了点淡淡的雪花膏。与温以雪的明媚张扬相比,我朴素得近乎格格不入。

我能感受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带着审视和好奇。但我并不在意。我的目光,

也越过了攒动的人头,落在了正厅门口。贺云辞站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

布料挺括,剪裁合体,将他清瘦挺拔的身形完美地勾勒出来。不同于平时的随意,此刻的他,

站姿笔挺,神情带着一种符合场合的庄重与疏离,却愈发显得眉目清隽,气质卓然。

他正与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辈低声交谈,侧脸线条在廊下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我们走近时,恰好结束了与长辈的谈话,抬眸望了过来。他的目光,

先是礼节性地扫过走在前面的父母和紧紧挨着母亲的温以雪。温以雪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声音又甜又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云辞哥!

”那声音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

贺云辞的目光在她身上那抹刺眼的鹅黄上短暂停留,几乎看不出任何波动,随即,

便自然而然地,越过了她,落到了我身上。他的眼神,与看我父母时的礼貌,

看温以雪时的平淡,都不同。那是一种更深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的凝视。

他的视线在我蓝色的裙摆上掠过,然后向上,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没有言语。

他只是看着我,极其短暂地,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幅度小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我知道,不是。那是一个明确的、独独给予我的信号。我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泛起细密的涟漪。而此刻,温以雪那句甜甜的“云辞哥”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贺云辞却已微微侧身,对着新到的另一拨宾客,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只留给她一个挺拔而疏离的侧影。温以雪脸上那朵娇艳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挽着母亲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母亲的肉里。母亲吃痛,微微蹙眉,

看了小女儿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奈和一丝担忧。我平静地移开目光,跟在父母身后,

随着人流步入正厅。厅内更是宽敞明亮,布置得喜庆而不失庄重。

贺老爷子精神矍铄地坐在主位,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寿宴,才刚刚开始。

而某些人心情的起伏,却已经经历了一个小小的轮回。我微微垂下眼睫,掩住眼底一丝了然。

看来,孔雀开屏,也要看对方是否愿意欣赏。第13章寿宴的席位安排颇有讲究。

贺家的至亲好友、地位尊贵的客人自然坐在靠近主桌的位置,像我们这样关系稍远一些的,

则被安排在稍靠后的区域。温以雪从落座开始,就显得焦躁不安。

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黏在贺云辞所在的那一桌。贺云辞作为贺老爷子的孙子,

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自然坐在主桌附近,与几位叔伯和重要的世交同席。他举止得体,

偶尔与人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妈,我想去给贺爷爷敬杯酒。”温以雪按捺不住,端起自己的果汁杯子,小声对母亲说。

母亲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拥挤的人群,低声道:“再等等吧,现在人多,别去添乱。

”温以雪不甘心地撇撇嘴,视线依旧牢牢锁定着贺云辞。过了一会儿,

她看到贺云辞似乎空闲下来,立刻又站起身:“我去给云辞哥打个招呼。”她端着杯子,

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试图穿过人群飞向目标。然而,

总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或是长辈关切地询问贺云辞的工作,或是平辈笑着与他寒暄。

她几次三番想要插话,都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只能尴尬地站在外围,

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终,她悻悻地回到座位,把杯子往桌上轻轻一墩,

低声抱怨:“那些人真讨厌!老是缠着云辞哥说话!”母亲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少说两句,好好吃饭。”我始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小口吃着面前的菜肴。贺家的厨子手艺很好,菜式精致,味道也不错。但我更多的注意力,

却在不经意地飘向那个方向。很奇怪,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默契。每次我抬起头,

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总能恰好撞上贺云辞隔空望来的视线。他坐在光影交错的明暗处,

深色的中山装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沉稳几分。他的眼神沉静,隔着喧嚣的人群,

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没有刻意,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仿佛只是确认我还在那里。每一次短暂的目光相接,都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小石子,

在我心底漾开一圈细微的、只有我自己能感知的涟漪。温以雪所有的刻意和努力,

似乎都成了徒劳。而她未曾留意到的、无声的交流,却在我和他之间悄然流淌。

寿宴进行到一半,气氛愈加热烈。贺老爷子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被家人扶着先去休息了。

主桌那边的宾客也开始走动敬酒,场面更加喧闹。贺云辞也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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