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灭黑风怪原著

一民国二十八年，抗战之火燃烧到昌阳，沃野变焦土。这里是胶济铁路旁的咽喉要道，

战略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日本兵如附骨之疽，把炮楼修得密集而坚固，

并拉起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城北寺家院村就卡在这要道上，

村口的古树枝桠被鬼子锯得七零八落，树底下是站岗的鬼子兵，把整个村子盯得死死的。

村里驻扎着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小队长佐藤是个出了名的“中国通”，穿对襟褂子，

说流利的山东话，连吕剧的唱词都能哼上两句，可这人比豺狼还狠。就在去年年底，

村里赵俊堂不肯交粮，佐藤直接让人把老汉吊在老槐树上，活活用狼狗撕了。这天晌午，

保长于子会正在堂屋哄两个孙子午睡。大孙子铜锁六岁，小孙子铁柱才四岁。

于子会轻轻拍着孙子的背，心里头不是滋味，儿子去年跟着游击队打鬼子，

在昌阳城外的高粱地里牺牲了，连尸首都没找着，就剩下这俩根苗，还有老伴郭海云，

一家四口守着空荡荡的院子，苟延残喘。“爷爷，

我热……”铁柱小手抓了一下于子会的衣角。于子会刚要起身去拿蒲扇，

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号声，那是鬼子的杀人号，呜呜咽咽的，像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院门外“哐当”一声，木门被踹开，几个鬼子兵端着枪冲了进来，

刺刀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村外赶来。于子会的老伴郭海云正在灶房洗碗，

听见动静跑出来，一见鬼子兵，她的腿一软就瘫在地上。于子会见状，猛地站起身，

气愤地冲郭海云怒道：“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出身，怕什么！儿子都被鬼子打死了，

留下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怕的？走，跟他们走！”郭海云被他一骂，反倒镇定了些，

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伸手把两个吓得哇哇哭的孙子搂在怀里。于子会镇定地走在前面，

虽说是保长，可他这保长是被鬼子架着刀逼的，平日里没少受鬼子的气，

心里头早憋着一股火。村外空地上，佐藤正拄着指挥刀站着，

杀气腾腾的眼神扫过被赶过来的村民。村民被鬼子兵用枪指着，缩着脖子站在烈日下，

一个个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出。于子会一眼就看见人群里少了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的把兄弟张长路。张长路是个老光棍，无儿无女，前些日子因为生活无着，

跟于子会说想给鬼子烧火做饭，好歹混口饭吃。于子会起初不同意，怕他出事，

可张长路执意要去，说“鬼子也是人，总得吃饭，我去盯着，说不定还能帮衬着村里”。

于子会拗不过他，就跟佐藤举荐了，佐藤见张长路老实巴交，还会做山东菜，

就答应让他当伙夫，住在鬼子炮楼旁边的小屋里。这会儿，佐藤见老百姓都到齐了，

清了清嗓子，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喊道：“我们大日本皇军，崇尚中日友好，东亚共荣！

你们都是良民，皇军会保护你们的。但是——”他话锋一转，

眼神陡然变得凶狠：“竟有人妄图杀害皇军，在饭菜里下毒！这种人，良心大大的坏！

以后谁要是图谋不轨……”他顿了顿，眼睛缓缓扫过全场。村民们吓得不敢抬头，突然，

佐藤猛地挥舞指挥刀，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死拉死拉的！”全场一片死寂。

佐藤又大喊道：“带上来！”话音刚落，两个鬼子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老汉走了过来，

把他捆在了老槐树上。于子会一看，脑子“嗡”的一声，被绑的不是别人，正是张长路。

张长路的衣服被撕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血，显然是受了刑，可神情坚定。

于子会有点心慌，不知道张长路犯了什么错，佐藤走到张长路跟前，

用指挥刀的刀背抬起他的下巴，吼道：“这个老家伙，竟敢在皇军的饭菜里下毒！

良心大大的坏！说，是谁指使你的？不说，就烧死你！”张长路“呸”了一声，

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吐在佐藤的脸上。佐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先是一愣，

随即疯狂地喊道：“八格亚鲁！烧死他！烧死他！”几个鬼子兵立刻抱来一堆干柴，

堆在张长路的脚下，“咔嚓”一声划着火柴，柴草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张长路在火中拼命地扭动着身子，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突然，

他的目光落在了于子会身上，于子会也怔怔地望着他，强忍着泪水。就在这时，

张长路突然大骂起来：“我不甘心呐！于子会，你这个汉奸！你做鬼子的保长，

帮着鬼子欺负老百姓！我儿子只要收到我的信，迟早要跟你算账的！”于子会心里一沉，

愣住了，张长路是老光棍，哪里来的儿子？信又是什么信？他正要开口，

却见张长路疯了似的拼命晃动着脑袋，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地喊着：“汉奸！

于子会是汉奸！”喊完这句话，张长路的头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佐藤走到于子会面前，眼神阴鸷地盯着他，冷笑道：“你的举荐，良心大大的坏！

张长路是你举荐的，你要负责！三天之内，再为皇军找一个烧火做饭的，否则，

你和你的家人，死拉死拉的！”于子会心里突然一动，张长路死得蹊跷，他临死前说的话，

肯定有猫腻。不如自己去当伙夫，一来能摸清张长路的死因，二来也能近距离盯着鬼子，

说不定能为儿子、为张长路报仇。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太君，我的干活！

我来给皇军烧火做饭，保证做得好吃！”佐藤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拍了拍于子会的肩膀：“大大的好！于保长忠诚，皇军不会亏待你！”佐藤眯着眼，

死死地盯着于子会的一家子，突然用手一指郭海云和两个孙子，大声喝道：“哟西，哟西！

统统地给我带走！住到伙夫的屋里去！如果再有什么花样，老少的统统死拉死拉的！

”于子会心里一凉，暗道不好，本想自己入虎穴，没想到竟把老伴和孙子也拖了进来。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否则鬼子真能下杀手。郭海云抱着两个孙子，

脸色苍白，却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攥着孙子的手。鬼子兵押着他们一家四口，

往炮楼旁边的小屋走去。小屋是张长路原先住过的屋子，此刻门是开着的，

里面被鬼子翻得七零八落，坛坛罐罐全被砸烂了，破碗碎瓷撒了一地，

那张破木床的床板都被撬了起来，连墙角的老鼠洞都被刺刀捅过。于子会看着这狼藉的景象，

心里更确定了：张长路肯定藏了什么东西，鬼子在找！二接下来的几天，

于子会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鬼子做饭。他做得格外用心，蒸馒头、熬小米粥、炒土豆丝，

尽量做得合鬼子的口味，可心里却一刻也没闲着，

满脑子都是张长路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儿子只要收到我的信”“黄记粮店，

文学收”……不对，张长路没儿子，那“儿子”是谁？“信”又在哪儿？他一闭上眼，

就看见张长路被绑在老槐树上，烈火焚身时拼命晃动脑袋的样子，那不是疯癫，

那是在暗示什么，于子会跟张长路认识几十年，深知他的脾气，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绝不会平白无故说胡话。这天晚上，鬼子都睡了，于子会和郭海云趁着两个孙子睡熟，

在小屋里翻找起来。他们蹲在地上，把碎瓷片一片片挪开，把床板翻过来敲了敲，

把墙缝都抠了一遍，可除了灰尘和蛛网，什么也没找到。“他会不会把东西藏在外面了？

”郭海云压低声音问道，眼里满是疲惫。于子会摇了摇头：“张长路天天待在这屋里，

除了做饭就是回来睡觉，没机会往外面藏，再说鬼子看得紧，他也不敢往外带东西。

”就在他失望之际，郭海云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墙上低低地说道：“快看，

酒壶……”于子会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一个破酒葫芦，葫芦口被鬼子用刺刀捅烂了，

里面空空的，只剩下一层灰。他猛然想起，张长路生前爱喝酒，

每次喝醉酒就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叼着大烟袋摇头晃脑地唱吕剧。那烟袋杆是铜的，

烟袋锅是黑铁的。“烟袋！”于子会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在屋里四处张望。

他记得张长路的烟袋就放在床头，可现在床头空荡荡的。他蹲下身在墙角的碎木片里扒拉着，

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烟袋。烟袋杆断了，烟袋锅却还完好。

于子会小心翼翼地拿起烟袋锅，拔下烟袋嘴，用手指往里一抠，果然摸到了一个纸团。

他把纸团取出来，借着月光展开一看，只见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还有一些日文标注。

这是鬼子在昌阳北区的布防图，炮楼的位置、铁丝网的走向、兵力部署，标得一清二楚。

最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米粒大小的字：“黄记粮店，文学收！”于子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黄记粮店是昌阳城最大的粮店，在城中心，平日里人来人往，没想到竟是地下党的联络点。

原来，张长路哪里是什么老光棍，他是地下交通员。这张布防图，

是要送给那个叫“文学”的地下党，可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鬼子发现了，惨遭毒手。

想起张长路h郭海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长路兄弟，

原来是个英雄……”于子会把布防图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又拿起烟袋锅看了看。

他拧上烟袋嘴，突然觉得烟袋锅比平时重了些，里面的烟灰也不太正常，不是黑色的，

而是发灰发白。他轻轻磕了磕烟袋锅，薄薄的一层烟灰掉下来，露出了里面一些发白的粉末。

于子会一看，顿时明白了，是砒霜。张长路把砒霜藏在了烟袋锅里！

他是想趁着给鬼子做饭的机会下毒毒死他们，可没想到计划败露，自己先遭了难。

于子会把砒霜倒出来用一张纸包好，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暗暗骂道：“佐藤，

你们这些狗东西，迟早让你们死在这包砒霜上！”儿子死在鬼子手里，把兄弟被活活烧死，

于子会心里的恨越来越深，他做梦都想把这包砒霜撒在鬼子的饭菜里，

让他们一个个痛苦死去。可鬼子自从张长路下毒后，防备得格外严，每次饭菜做好，

都要先让两个孙子尝，等确认没事了才敢吃。于子会看着两个孙子，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他不能让孙子冒险，可他也不能放弃，张长路的仇、儿子的仇、村里老百姓的仇，

都压在他的肩上。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于子会一直在等机会。这天中午，

他做了鬼子最爱吃的猪肉炖粉条，还有白面馒头，事先把砒霜倒在了一个木勺里，

藏在灶台下，等饭菜做好，鬼子果然让狗蛋和铁蛋先尝。两个孩子饿坏了，拿起馒头就啃，

把碗里的粉条吃了个精光，鬼子见没事，才放下心来，围过来准备吃饭。于子会心里一紧，

趁机拎起灶台下的木勺假装给鬼子盛菜。他手里的木勺早已跟盛给孙子的那把调了包，

盛给孙子的是干净的，这把木勺里藏着砒霜？就在鬼子刚要端起饭碗的时候，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全都给我放下！”于子会一惊，抬头一看，佐藤正双手抱胸，

冷笑着站在他身后盯着他手里的木勺。佐藤走到两个孙子面前，指着饭碗说道：“你的，

再吃！”狗蛋和铁蛋吓得不敢动，佐藤一把揪住铜锁的衣领，把饭碗塞到他手里：“吃！

”于子会一看，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打掉铜锁手里的饭碗，

疯了一样从灶台上抄起一把菜刀，朝着佐藤扑了过去：“狗鬼子，我跟你拼了！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哪里是佐藤的对手。佐藤侧身一闪，反手抽出指挥刀，“唰”的一声，

于子会的胳膊就被砍了下来，于子会惨叫一声，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佐藤又上前一步，

指挥刀猛地刺进他的胸膛，怒吼道：“八格亚鲁！死拉死拉的！”于子会捂着胸膛，

瞪大了双眼，目光落在郭海云和两个孙子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慢慢地倒了下去。郭海云紧紧地搂着两个孙子，死死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