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新人报到清晨的知行律师事务所，玻璃幕墙在初阳下映出一片朦胧的金色。
林清和第一次站在正门口，深呼吸了一口冒着地下车库味儿的新鲜空气，努力让心跳与楼宇的律动同步。
头顶有白鸽掠过，办公楼大堂里却全是姿态各异的西装男女，焦急、漠然或满不在乎地擦肩而过。
宋策在旁边低头翻手机，嘴角一如既往带着讽刺意味的微笑。
“你看，这扇门就是社会现实的筛子。”
宋策边看工牌边嘀咕，“进去，梦想被旋转门缠住，一出来，梦想就只剩‘请扫码进场’。”
林清和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倒是稳，怕啥，一张工牌、一个胸牌，搞得跟要拍刑侦剧似的。”
他们在三楼人事部门前停下，门横梁上挂着知行的标语：“专业立身，兼济天下”。
林清和走在宋策前头，像是要提前接受现实的洗礼。
行政主管金素然站在接待台后面，将早己准备好的迎新资料分发给几位新人，手里摁着咖啡杯却完美保持微笑，眼神如同扫描仪般，将他们的举止和表情全记在心里。
“上午好，新同事们。”
金素然声音温润，但下意识用目光把林清和的衣领挑了挑，“你们的资料在桌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很快会有合伙人带你们实地转一圈。”
林清和刚想打趣什么，郑未白己经走进来了，步伐不快，但气场无形比律师函还硬。
他没看新人，只低头和金素然低语几句，随后转身，终于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林清和，宋策，对吧？”
没等他们回答，他举手往前一揽，“走，先去会议室，开场白我不爱说，首接让你们看案件卷宗，挺好。”
林清和跟在郑未白身后，宋策懒懒地拖着步子，默不作声。
会议室砖灰色墙面反光，圆桌一圈全是资深律师和实习生。
郑未白一开门，屋里的交谈立刻收敛成几道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林清和略带冲动地拉开椅子——没想到椅脚正卡在地毯缝隙里，刮出一声刺耳的响动，气氛顿时凝固片刻。
宋策小声：“你这就叫教程性失误。”
郑未白没笑，只皱眉翻开桌上的卷宗：“新人先看我们最近的案子，地产纠纷。
请大家用一句话总结目前的案情进展。”
一圈人依次陈述，林清和正在适应这种速战速决的职场节奏。
轮到他时，他利落地说：“双方各执一词，关键证据缺失，目前舆论倒向业主方。”
郑未白点了点头，继续安排各自分工。
宋策原本只是旁听，却突然被点名：“宋策，你先做一版案件时间线，别漏了之前的信访记录。”
宋策皱眉，嘴角轻轻扬起一丝讥讽：“好的，郑律师。
信访记录我会加上，有遗失的我也尝试去要证。”
会议快结束时，一名中年律师突然提出质疑：“新人能不能上阵？
会不会耽误我们推进案子？”
郑未白淡淡回应：“失误不在新人，能力才是筛子。
律所不是养老院，试错才有进步。”
会议室外茶歇桌旁，林清和摸着咖啡杯：“压力来得挺快，还没喝一口就被卷宗浇醒。”
宋策认真的眼神后面藏着某种放弃的幽默：“你不试怎么知道底线在哪？
说不定在后巷小馆子呢。”
金素然此刻走过来，低声道：“新人，别担心，都得经历‘第一次翻车’。
记得，有事先跟我打招呼，部门里人可比卷宗复杂。”
林清和和宋策交换个眼神，仿佛心领神会。
此刻走过的陶一渊身影让林清和眼前一亮。
他还没来得及分清对方身份，只觉对方眼神冷峻，路过时掠过一丝轻蔑。
宋策盯了一眼，悄声：“那是隔壁竞争所的陶一渊，江湖说他每次案子能咬掉对手一层皮。”
林清和嘴硬：“那我们就让他多掉几颗牙。”
气氛随一句玩笑稍微轻松，却又像迷雾下的光亮，带着挑战期望。
午餐时，行政部送上新人工资和福利表。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谈论知行下半年大案的风向，还有合伙人年度权衡的无形分配。
林清和听到，有位前辈自言自语：“别太把理想挂嘴边，律师饭碗里盛的是现实。”
宋策用筷子敲碗：“我最擅长吃现实，但最好有点理想味道，不然像嚼石灰。”
下午，林清和被带进资料室，堆积成山的卷宗让他恍惚。
这一刻，理想主义和现实压力的边界清晰得几乎令人不安。
他一手翻着资料，一手记下案情细节，墙角的旧印刷机不时吱吱作响。
宋策站在窗边，遥望城市天际线：“清和，你真觉得能靠一个案子改变什么吗？
律所是个齿轮，我们是……边缘的螺丝。”
林清和没有立即回答。
他手指停在卷宗边缘，看着那个藏在案名后的家庭纠纷，心里闪过一年前参加辩论赛的画面。
那时的他自信满满，现在却只剩肩膀轻微的耸动。
会议结束后，郑未白单独叫林清和去办公室。
灰色地毯、书架和亮白办公桌间光线柔和，气氛紧绷。
郑未白没多说，只递了份案卷：“你还年轻，不要急着定义自己。
法律只是工具，愿不愿做它的主人，这得你自己选。”
林清和点头，突然想起早上的旋转门。
他轻声问道：“郑老师，您还记得您第一次进这道门时的感觉吗？”
郑未白笑了笑，眼神中有复杂的光：“没什么大不了。
真正的问题，是出了门以后还能不能坚持刚进来的那种勇气。”
办公室的钟指向三点，林清和走出来，长呼一口气。
楼道里，一群新人正低声交流，脚步声在走廊回旋，如同城市的律动边界在缓缓拉伸。
他和宋策对视片刻，心中似乎己懂彼此——职场的第一道关，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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