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宁本以为今天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顶多带点“被定义”的无聊。
但她很快意识到，所谓普通，在互联网公司三十五层的会议室，永远是个奢侈品。
半小时后，她正坐在冷气呼呼首吹的玻璃会议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PPT演示屏上的最新版数据曲线，脑子里却满是对昨晚舞台剧的回味。
原本该被赞赏的项目进展，偏偏在那位王副总眼中，全是“女性思路不够大胆”、“大数据模块你们女生是不是不太擅长”之类的奇异点评。
“我没觉得女生就不能管理大数据。”
吕宁语气平静，手指敲了下笔记本，像是在敲一面隐形的鼓。
她并不打算把愤怒摆在脸上，毕竟在这里，暴怒的女人和喝醉的男人一样危险。
“不过，如果数据能显示男性也会在会议中迷失自我，想必全公司都可以换上女巫帽了。”
会议室里一瞬安静。
旁边那位自带‘职场神仙姐姐’气场的宋毓蓝，看了吕宁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好像在默默喝彩。
王副总倒是僵住三秒，很快装作有人叫自己，翻了下手机，不再搭腔。
提案继续，布置工作如流水账。
吕宁边专注于陈述，边有意无意地把“女巫”二字挂在嘴边。
她的毒舌不需要温度，也不需要修饰。
此刻，身旁的同事们或面无表情、或悄悄偷笑。
宋毓蓝则简洁地补刀：“只要谁能让男女数据持平，我亲手送她一个扫帚当升职奖。”
“最好加个飞天功能，”吕宁应声，“省得被困在都市钢铁森林，下班还能环游太平洋。”
又是一阵闷笑，有人喷了咖啡，更多的人凑过来看她PPT上的小漫画插图——当然是吕宁自己偷偷画的，一只滑稽的女巫挥舞着扫帚，把一群西装领带的小人赶下会议桌。
会议结束，吕宁收拾电脑，末了还不忘把那张“骑扫帚女巫”漫画折成纸片夹进笔记本。
王副总走过去，憋了半天才说：“以后开会还是专业点，这些小把戏，适可而止。”
吕宁点头，一脸无害：“当然。
我下次会带魔法棒。”
走出会议室，吕宁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从现代都市的‘女巫审判所’逃出生天。
楼道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大家仿佛都在议论着会议上的那场隐秘对峙，但谁也没有正面提及。
首到电梯门口，有人突然戳了戳她。
“你就是真的女巫吧？”
这声音带着特有的调侃和明亮，吕宁抬头——是新来的王思而，95后插画师，头发染成奶茶色，还带着一顶满是卡通徽章的棒球帽。
她正抱着一堆画稿，单手刷手机，脸上是“我超懂”的那种戏谑神情。
“女巫怎么了？
我更想骑扫帚进公司。”
王思而把帽檐拨到一边，一本正经开玩笑，“你不觉得曲线这东西特别像朋友圈流量？
前一秒刚涨，下班就掉，跟我月经一样阴晴不定。”
吕宁刚想说什么，王思而扑哧一笑：“没事，我图都画进公司表情包了。
对了，我最近准备画一组‘职场女巫’主题漫画，你要不要当模特？”
“你可以把我画成扫帚车队领队。”
吕宁讽刺自己，“加点剧场特效，抬高一下都市幸存者的‘自救力’。”
“行啊，今儿俩女巫就算‘扫除’部门了吗？”
王思而抱着画稿，顺手拉吕宁进旁边的茶水间，仿佛茶水间就是她们的秘密结社。
门一关，气温骤缩，外面高管脚步匆匆，里面居然全是做梦的自由味道。
“你不觉得特别想上一节‘反性别标签’的公开课么？”
王思而打开手机，把她新画的漫画递给吕宁看。
漫画上的女巫们身穿西装，骑着扫帚在办公室各种‘打怪’，隔壁小隔间里，一个带墨镜的男人缩成一团，被‘女巫团队’用魔法棒点成一只橘猫。
吕宁笑出声，“这只猫的表情跟王副总一模一样。”
“你要不要给他送副游泳圈，像退步的销售业绩一样，掉进城市的潮水里。”
两人笑得东倒西歪，茶水间的窗户开着，窗外是六月的热浪和楼下堵成麻花的车流。
吕宁突然问王思而：“你不会真的是在这里混搭漫画圈吧？
互联网公司里画非主流，你不怕HR看见？”
王思而眨眨眼，“怕什么，HR又不是降魔师。
再说啦，喜欢职场女巫的人满大街呢。
你知道吗，我刚进公司那个月，有人还问我‘你是不是不想结婚才来这里消遣？
’”吕宁翻了个白眼：“他们是不是觉得每个能独立生活的女人都是潜在‘情感难民’？
我每年被催婚三次，还不含中秋、春节和清明。”
“我家连清明都来一次群聊催婚大会。”
王思而笑，“发朋友圈都得选‘仅自己可见’。”
两人聊到职场和家庭，吐槽如高速公路上的绿化隔离带，反而越聊越畅快。
吕宁提到项目晋升己屡屡有阻，王思而则自爆画画难以自信，朋友圈里全是转发的职场鸡汤。
她们互相调侃，眼神里却分明有种知己难得的默契。
“其实，”吕宁认真了一点，“我们要不要组个‘职场女巫互助会’，你画漫画，我负责毒舌输出，顺便记录下公司里这些奇葩事？”
王思而立刻应和：“好啊，下次我请你去漫展，顺便见见我那些奇葩闺蜜。
放心，都不走传统路线。”
吕宁抿嘴，第一次觉得这个茶水间竟也能像舞台剧后台一样充满色彩。
她想起宋毓蓝刚才偷偷笑的秋水眸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作为‘都市女巫’的团结力量。
也许，所谓被定义，不过是给自己设计下一个更有趣的标签。
随后两人整理好情绪，离开茶水间，迎着午后的刺眼阳光一同走向工位。
路过落地窗，吕宁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不是高跟鞋，而是那把闪亮亮的扫帚。
她瞥见王思而戴着的徽章，上面写着：“Witchisthenewboss。”
这个瞬间，都市钢铁丛林里，她们的背影在太阳光下映出两个奇异、倔强的剪影。
有些定义，从来都是拿来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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