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2系列故事

第一篇山魈孙太白曾跟人讲过这么一段往事 —— 他的曾祖父，早年在南山柳沟寺读书。

那年麦收时节，曾祖惦记家里的农活，就暂时休学回了趟家，过了十多天才慢悠悠返回寺庙。

推开自己读书的斋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愣：书案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窗棂间挂满了蜘蛛网，连阳光照进来都显得灰蒙蒙的。他喊来寺里的杂役帮忙打扫，

扫到傍晚，屋里才算清爽些，能坐下歇脚了。曾祖又亲手擦干净床榻，铺好被褥，

关上门准备睡觉。这时月亮已经升得老高，银晃晃的月光透过窗户，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好一会儿，窗外的虫鸣、寺里的钟声都渐渐停了，

整个世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忽然，一阵 “隆隆” 的风声从远处传来，

像是天边滚过来的闷雷。紧接着，山门外传来 “吱呀 ——” 一声巨响，

那扇厚重的木门像是被狂风撞开了。曾祖心里嘀咕：“这寺里的和尚也太马虎了，

夜里居然没把山门拴好？”可没等他想完，那风声竟越来越近，直奔他的斋房而来。眨眼间，

连他的房门都 “哗啦” 一声被吹开了！曾祖这下慌了 —— 这风也太邪门了，

怎么偏偏只吹他的屋子？他刚坐起身，

又听见 “噔噔噔” 的声音 —— 是硬邦邦的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动静，

而且正一步步朝着他的寝门靠近！曾祖的后颈瞬间冒了冷汗，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似的往上涌。

“哐当！” 寝门竟自己开了。曾祖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堵在门口 —— 是个恶鬼！它身子太高，进门时不得不弯着腰，

肩膀蹭得门框 “嘎吱” 响，一站到床前，脑袋差点碰到房梁。那鬼的脸是暗褐色的，

像放久了的老冬瓜皮，没一点光泽；眼珠忽明忽暗，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在屋里扫来扫去；一张大嘴张得像个瓦盆，稀疏的牙齿露在外面，

每颗都有三寸多长；它的舌头在嘴里动了动，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响声，

那声音震得四壁都嗡嗡响。曾祖吓得浑身僵硬，可转念一想：“这屋子就这么小，

我根本没地方躲，不如拼一把，跟它斗了！” 他悄悄伸手，

摸向枕头底下 —— 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佩刀。趁着恶鬼还在打量屋子，曾祖猛地拔出刀，

朝着恶鬼的肚子狠狠刺了过去！“铛 ——” 刀刃砍在恶鬼身上，

竟发出像敲破石罐子的声音。恶鬼吃了痛，顿时怒了，举起蒲扇大的爪子就朝曾祖抓来。

曾祖赶紧往旁边缩了缩，躲开了这一爪。恶鬼没抓到人，一把揪住了床上的被子，

狠狠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曾祖跟着被子一起摔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

趴在地上大喊 “救命”。家里的仆人听见喊声，举着火把急忙跑过来，

却发现斋房的门好好地关着，跟没开过一样。他们赶紧砸开窗户跳进去，

看见曾祖趴在地上发抖的样子，都吓坏了。众人把他扶到床上，

他才哆哆嗦嗦地把刚才遇鬼的事说了一遍。大家去查验，

发现被子正好夹在寝门的门缝里；打开门一看，门板上竟留着一个簸箕大的爪印，

五个指尖戳过的地方，木头都被穿了洞！天一亮，曾祖再也不敢留在柳沟寺，

收拾好行李就匆匆回了家。后来他托人问寺里的和尚，和尚们都说，

那天夜里没听见别的动静，也没遇到什么怪事 —— 只有曾祖的斋房里，

还留着那个吓人的爪印，成了寺里好多年都没说透的谜。

第二篇咬鬼沈麟生曾跟人讲过这么件真事 —— 他有个朋友家的老翁，那年夏天特别热，

正午的日头毒得能晒化路面，院里的老槐树叶子都蔫得打卷，蝉鸣聒噪得让人脑仁疼。

老翁实在熬不住，就回房躺下午睡，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帘 “哗啦” 一声轻响。

他迷迷糊糊睁开条缝，看见个女子撩帘走了进来。那女子头上裹着块白布，

身上穿的粗麻丧服皱巴巴的，裙摆还沾着点泥点，径直往内室走。

老翁心里嘀咕：“怕不是隔壁的妇人来找内人说话？可哪有穿丧服串门的道理？

”正犯着迷糊，那女子已经从内室出来了。老翁这下看清了 —— 她约莫三十多岁，

脸色蜡黄发肿，像是泡过水的馒头，两道眉毛拧成个疙瘩，眼神阴沉沉的，盯着人看的时候，

浑身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气，看得老翁心里发毛。更怪的是，女子站在床边不走了，

脚像钉在地上似的，一点点往床前挪。老翁心里慌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没等他缓过神，

就感觉床沿往下一沉 —— 那女子竟提着丧服的下摆，顺着床沿爬了上来，

膝盖压在老翁的腿上，整个身子沉甸甸地压在他肚子上！“哎哟！” 老翁心里惊呼，

只觉得肚子像压了块百斤重的石头，胸口闷得喘不上气。他脑子明明清清楚楚，可想抬手推，

胳膊却像被绳子捆住似的，怎么也抬不动；想伸腿蹬，腿也软得跟瘫了一样，

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急得他想喊救命，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连个 “啊” 字都发不出来。紧接着，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 那女子俯下身，

用嘴去嗅老翁的脸，从颧骨到鼻子，再到眉毛、额头，一点点慢慢嗅，那喙冷得像冰碴子，

呼出来的气更是寒得刺骨，顺着老翁的毛孔往骨头缝里钻。老翁在心里急得转圈，

忽然想出个主意：“等她嗅到我脸颊的时候，我就使劲咬她！”没一会儿，

那冰冷的喙果然凑到了老翁的腮边。老翁憋足了全身的劲，猛地张开嘴，

死死咬住了女子的颧骨，牙齿直接嵌进了肉里！“嗷 ——” 女子疼得浑身一颤，

想从老翁身上挪开，可老翁咬得太紧，她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凄厉的哭啼声，身子扭来扭去，

却怎么也挣不脱。老翁怕她逃走，咬得更用力了，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

浸湿了枕头。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老翁夫人的声音：“老头子，醒了没？

该喝凉茶了！”老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有女鬼！快救我！”就这分神的一瞬间，

女子猛地挣脱开来，像一阵风似的飘出了房门，没了踪影。夫人拎着茶壶跑进来，

屋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女鬼？她笑着打趣：“你怕不是做噩梦了吧，还说什么女鬼？

”老翁急得坐起身，指着枕头：“不是梦！你看，有血！”两人凑过去一看，

枕头和席子上真的淌着一摊暗红色的液体，像屋漏的雨水似的，浸透了一大片。俯下身一闻，

那味道又腥又臭，恶心得人直反胃。老翁当场就忍不住，趴在床边大吐起来。过了好几天，

老翁一想起那股腥臭，嘴里还隐隐约约能闻到味儿，再也不敢在正午时分午睡了。

第三篇捉狐说起孙翁，那可是我们家亲戚里出了名的胆大 —— 早年在山里砍柴，

遇着过拦路的野猪，别人早吓得爬树了，他倒抄起柴刀跟野猪对峙，

最后把野猪逼得退了坡；夜里走夜路，听见坟地有怪响，他还敢凑过去看，说是野狗在扒土。

这天晌午，日头毒得很，院里的老井都透着股热气。孙翁在堂屋的竹椅上躺着歇晌，

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忽然觉得身子底下一沉，紧接着整个人像飘在云里似的，晃晃悠悠的。

“莫非是遇上魇狐了？” 孙翁心里犯嘀咕 —— 老人们常说，

有些狐狸会趁人睡着时缠人，让人手脚发软醒不过来。他没敢睁眼，只悄悄把眼缝眯开一条，

往脚边瞅去。这一瞅，还真见着个东西！那玩意儿跟家猫差不多大，浑身的黄毛油亮油亮的，

偏偏长着张碧绿色的嘴，尖溜溜的，正从他脚边慢慢往上游。它爬得极轻，爪子贴着竹椅面，

蠕蠕地挪，像是怕把孙翁吵醒，那小模样竟有几分贼兮兮的。孙翁屏住气，接着看。

那怪物爬过他的脚时，他忽然觉得脚麻了，软得像没了骨头；爬到大腿根，大腿也跟着发沉，

提不起劲。眼看怪物快爬到肚子上，孙翁心里冷笑一声：“想缠我？没门！

”没等怪物贴上来，孙翁猛地坐起身，左手一把按住怪物的背，右手死死扣住它的脖颈！

那怪物吓得 “吱吱” 急叫，四只爪子乱蹬，可孙翁的手跟铁钳似的，它怎么挣都挣不脱。

“老婆子！快拿根带子来！” 孙翁朝着里屋喊。他媳妇正忙着缝衣裳，

听见喊声端着针线筐跑出来，一看孙翁手里抓着个黄毛碧嘴的怪东西，

吓了一跳：“这是啥玩意儿？”“别管啥，快拿带子把它腰绑上！” 孙翁催着。

媳妇赶紧找了根青布带，孙翁腾出一只手，让媳妇把带子缠在怪物腰上，

他自己攥着带子的两头，晃了晃手里的怪物，笑着说：“早听说有些精怪会变戏法，

今儿个我盯着你，倒要看看你能变成啥样！”话音刚落，

那怪物突然动了 —— 它的肚子 “唰” 地一下缩了进去，细得跟根麦秆似的，

手里的带子顿时松了半截，差点就让它滑出去！孙翁吓了一跳，

赶紧使劲拽紧带子：“好家伙，还真会变！”可没等他反应过来，

怪物又 “鼓” 了起来 —— 肚子一下子胀得比粗瓷碗还大，硬邦邦的，

带子勒得紧紧的，再也缩不回去。孙翁手上一使劲，想把带子再勒紧点，

可那怪物的肚子硬得跟石头似的，根本勒不动。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孙翁的手稍微松了点劲 —— 哪知道怪物 “嗖” 地又把肚子缩回去，带子又松了！

“不行，得赶紧弄死它，不然要跑了！” 孙翁急了，冲媳妇喊：“快拿菜刀来！

”媳妇慌了神，转身就往厨房跑，跑了两步又回头问：“菜刀放哪儿了？早上用完我忘了收！

”“在灶台上！靠左边的柜子上！” 孙翁一边喊，一边用眼瞟着媳妇指方向。

可就这么回头的工夫，他手里的带子突然轻了 —— 再低头一看，带子好端端在手里，

圈成个环，里头的怪物早没影了！孙翁愣了愣，拿着带子在竹椅周围找了一圈，

桌底下、椅子缝里都翻遍了，连个黄毛的影子都没见着。媳妇拎着菜刀跑出来，

见孙翁空着手，纳闷道：“怪物呢？”孙翁把带子递过去，哭笑不得：“跑了！

这东西倒机灵，趁我回头的空当就没影了。”虽说没抓住怪物，可孙翁半点不后怕，

反倒摸着下巴琢磨：“那碧绿色的嘴倒少见，下次再遇上，我可得先把它的嘴按住！

”—— 这话传出去，街坊们更佩服他的胆量了，都说换了别人，早被那怪物吓着了。

第四篇荞中怪长山有个安翁，

这辈子最上心的就是地里的庄稼 —— 春播时天不亮就去耙地，夏旱时挑着水桶浇苗，

连夜里刮风下雨，都要爬起来去田埂上看看禾苗倒没倒。旁人都说他 “把庄稼当娃娃疼”，

安翁听了只笑：“咱庄稼人，靠的就是这地里的收成，能不上心吗？”那年秋天，

地里的荞麦熟了，金晃晃的穗子沉得压弯了秆，风一吹就簌簌响，像撒了满地碎银子。

安翁却犯了愁 —— 前阵子邻村总丢庄稼，有几家的荞麦一夜之间被割走半亩。

他怕自家的荞麦遭了殃，就跟佃人们说：“你们趁月色把荞麦运到场院去，我留在这儿守着，

免得贼来偷。”佃人们劝他：“翁爷，夜里凉，要不咱轮流守？” 安翁摆摆手：“不用，

我扛得住。” 说着就抱了床粗布被，拎着把防身的戈，躺在田埂边的荞堆旁。

月色冷清清的，洒在荞麦地里，连草叶上的露水都泛着光。安翁枕着戈，眼皮渐渐沉了，

可耳朵还竖着，听着周围的动静。没睡多久，

忽然听见 “咋咋、咋咋” 的声音 —— 像是有人踩着荞麦根在走，脚步声又重又闷。

安翁心里一紧：“莫非是偷庄稼的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刚抬头，就见个黑影挡在面前，

吓得他差点喊出声！那哪是人啊！是个足有一丈多高的大鬼，赤发像燃着的枯草，

满脸络腮胡支棱着，青黑色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离安翁只有几步远，

呼出的气都带着股腥臭味。安翁吓得浑身发僵，可转念一想：“跑也跑不过它，不如拼了！

” 他也顾不上怕了，猛地从地上蹿起来，双手攥着戈，朝着大鬼的肚子狠狠刺过去！

“嗷 ——” 大鬼发出一声雷鸣似的惨叫，转身就往远处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安翁握着戈的手还在抖，心 “怦怦” 跳得快跳出嗓子眼。他怕鬼再回来，不敢再留，

扛着戈就往场院走。半路上遇上往回运荞麦的佃人，安翁把遇鬼的事一说，

还叮嘱他们别再去田里。可佃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信：“翁爷，

您是不是夜里冻着了？哪有这么大的鬼啊？” 安翁急得摆手，却也没法证明，只能作罢。

过了几天，佃人们把麦子摊在场院上晒。忽然，天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风又不是风。

安翁脸色骤变，大喊：“鬼来了！快躲！” 说着自己先往屋里跑，佃人们也慌了，

跟着他一起奔逃。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大家才敢出来。安翁心有余悸，

让佃人们多备些弓箭，守在场院四周。果然，隔天那鬼又来了，刚靠近场院，

佃人们 “嗖嗖” 几箭齐发，那鬼像是怕了，转身就跑，再也没敢靠近。又过了两三天，

鬼没再出现，安翁总算松了口气。麦子都进了仓，剩下的禾秆、碎穗子堆了一地，

安翁让人把这些东西堆成垛，自己还爬上去踩实 —— 他总说 “垛子得踩紧，不然漏风，

还容易招老鼠”。垛子堆到好几尺高时，安翁正站在顶上往下踩，忽然眼睛一瞪，

朝着远处大喊：“鬼又来了！”底下的人赶紧找弓箭，可哪来得及？那鬼跑得飞快，

眨眼间就奔到了垛子底下，猛地往上一扑，一把抓住安翁的胳膊，把他从垛子上拽了下来！

众人吓得尖叫，刚要冲过去，那鬼已经低下头，对着安翁的额头狠狠咬了一口，转身就跑，

没了踪影。大家赶紧围上去，把安翁扶起来一看 —— 他额头上少了一块巴掌大的骨头，

血顺着脸往下流，人已经昏死过去。佃人们赶紧把他背回家，可没过多久，安翁还是断了气。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那鬼。村里人议论纷纷，却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只有安翁家的田埂上，每逢秋天荞麦熟时，风一吹过，总让人想起那年夜里，

那声雷鸣似的鬼叫，还有安翁守着庄稼时的身影。第五篇宅妖长山的李公，

是当朝大司寇的侄子，家境殷实，在当地有座气派的宅院。可谁都知道，

这宅子不太平 —— 自打李公搬进去，就总有人撞见些邪门事，时间久了，

连家里的仆妇都不敢夜里单独走动。这天午后，李公闲着没事，在院里的厦子下纳凉。

忽然瞥见墙角放着张春凳，那凳子是少见的肉红色，木纹细腻光滑，看着竟像块温润的玉。

李公心里犯嘀咕：“我家啥时候有这凳子了？”他走过去，伸手想摸一摸。指尖刚碰到凳面，

就觉得不对劲 —— 那触感软乎乎的，像按在温温的肥肉上，手一用力，

凳面还跟着弯了下去，连点木头的硬实劲都没有！李公吓得猛地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眼睛死死盯着那凳子。就这眨眼的工夫，那春凳的四条腿忽然动了！

像有看不见的脚在底下挪，一点一点往墙根凑，最后 “嗖” 地一下，竟慢慢钻进了墙里，

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李公愣在原地，后背直冒冷汗，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 这宅子，

果然邪门！没隔几天，李公又在西厢房的壁角，看见根白梃立在那儿。那白梃通体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