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和阮梅

奉历三年，冬，大寒。无论朝堂上下还是百姓人家，都本该是休养生息，翘首盼春的时节。

但边境的噩耗却一次次传来，弄得人心惶惶。不久，漫天飞雪没能阻挡敌军的脚步，

不到半月时间，便已兵临城下。我身着凤冠霞帔，立于奉沅城城头。身前是百万敌军，

虎视眈眈。身后，民众一心，誓死不弃。就在那一日。我背叛了他。

我将留书放置在冰冷的城头。而后纵身一跃，仿佛一团红色花火，绚烂壮丽。我想你知道。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天下。而是你…1自我记事起，

脑海中就时常浮现这样一段莫名的记忆。尤其是睡梦中，每次都会将我吓醒。起初，

视我如珍宝的爹娘以为我撞了鬼，特意请来先生化解。但前前后后几位先生都束手无策。

渐渐地，爹娘没了耐性，将我扔到偏远的村子里自生自灭。好在有位过路的算命先生，

看我可怜就将我带在身边。对于我的身世，他从未过问，我也从未提起。

我知道他能掐算出我的来历。而他，也知道我什么都清楚。就这样，我跟着先生如同父女般，

走街串巷，一路游历。关于我的记忆，先生曾说那是我的劫。也是我的结。我不懂，

先生也没有说明。直到两年后。我九岁那年，先生领我到了一间私塾。

我看着他对瘦骨嶙峋的老者频频低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当日，

先生将半块玉牌挂在我脖子上，再三叮嘱不要弄丢。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但我知道，

先生要走了。果不其然，先生安顿好我之后，便草草离去。同样是离开，

但先生的举动和爹娘迥然不同。说来奇怪，自从戴上先生给的玉佩之后，

我竟然再没有做过噩梦。而那段莫名的记忆，也再没有令我困惑。转眼过去三个春秋。

我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初显温婉。只不过至今，我仍是“孤身一人”。回到住处，

那是一间相当嘈杂的院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想到，我这个富家商贾的千金，

也早早就当了家。查看过玉佩之后，我抱着一盆脏衣服，跑到不远处的水源。

先生给我的玉佩我一直好好珍存，只是头两年有过差点儿被人抢走的经历，

于是我就将它藏了起来。对于先生的印象，我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起码不是老先生所说的书中那般。我正蹲在水源边全神贯注时，一道蛮力将我蹬进水里。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她在这儿吧！老大英明！老大威武！我坐在水坑里没有起身，

面色平静地望向三人。为首的那个，是这里的孩子头——李二狗。两年前，

就是他差点儿抢走我的玉佩。那时，我发了疯地咬他，才算是保住了玉佩。

不过也是从那开始，他就总是欺负我。疯妮子，你再敢在那老家伙面前表现自己，

当心我真的揍你！疯妮子，就是我现在的名字。至于以前的那个，自打爹娘丢下我后，

就再没有人提起，我也渐渐把它忘了。我平静地起身，这样的遭遇对我来说稀松平常。

李二狗没有继续叫嚣，看我起身往回走，便下意识捂着手臂，拉上身后两个跟班儿仓皇跑走。

果然如先生所说，嫉妒令人癫狂…我瞥了一眼此时才出现的“英雄”，

冷哼一声抱起衣服往回走去。错身之际，我与他视线交错。滚！

那眉清目秀的小子耸了耸肩，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抢”过我怀里的衣服，

朝我家的方向走去…2哟，玉书来啦～快来快来，婶子刚弄好的菜团，尝尝…

玉书又长高了，还是这么文文静静…听着院里那些人拉拢的蹩脚词，

我冷哼一声抱着衣服回了房子。透过窗子，看着玉书温文儒雅的模样，我忍不住偷笑。哼，

谁让你不识好歹，非要跟我回来，这下有你好看的…我一直不明白，

这个名叫玉书的公子哥，为什么总是要来我这个脏兮兮的杂院。

难道他在家里感受不到嘘寒问暖么？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有钱人家，面对这样的处境，

不仅应付的得心应手，还能“蛊惑”他们惦记着他，真是有点东西。喂喂喂，

吵吵吧火的烦不烦！我一手抱着装满湿衣服的木盆，一手拿着木杆子指向那些人。

走走走，疯丫头要发疯了…玉书啊，你咋就喜欢这么个疯丫头…你说什么呢！

听见有人胡说八道，我当即扔下木盆就要上去。玉书也顾不得其他，

快步上前哭丧着脸把我拦下。别生气别生气，我帮你晾吧…可刚端起木盆，

他就两手一滑，把木盆重重摔在了地上。你靠边吧行不行！竟会添乱！

我拿木杆子打了一下玉书，但也没了刚刚的恼火，蹲下身收拾着木盆。

果然这些公子哥都是大废物。玉书不见生气，笑眯眯地坐去一旁，看着我晾衣服。

你老来我们这院子干什么，一来他们就吵吵闹闹，烦人的很！你在这里，

当然我就来这里…你不会…真喜欢我吧？对啊，我就是喜欢你才跟着你…滚！

我故意将一件湿哒哒的衣服在玉书面前甩了甩，玉书连忙起身躲开。我爹要去京城了。

哦。半年后就走。哦。我和娘也会跟爹一起走。…哦…

你会记得我么？才不会！你会忘了我么？当然会！你会等我回来找你么？

…见我没有说话，玉书微微一笑。反正还有半年才会走，明天私塾见！说完，

玉书朝院口跑去。可没跑出多远，他又折返回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那种没有理由的喜欢，就算我要走了，我也会记得你，然后等我再大一些，就回来找你！

这话让我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不等我拿木杆子打过去，玉书早已跑没了影。当晚，

我做了两个奇怪的梦。房门前，一身素衣的男子模样激动，但我却辨认不出他的样貌。

他说他喜欢我，他会给我世间所有的一切。他要我做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城门口，

一位身着盔甲的男人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对我说，无论成败，他都会回来。

因为我在哪里，他便会在哪里。就在我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的时候，

一道雷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迷迷糊糊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想起晾晒的衣服，

便连忙起身去收。等忙活完这些回到床上，再也没了睡意…3半年看似很久，但在我眼中，

却稍纵即逝。回家路上，我看着身前的背影，回想刚刚他在私塾与大家告别的场景，

心底情绪翻涌。我不知道自己是高兴再没有人会来打扰院子里的“宁静”。

还是对这个脸皮厚的家伙依依不舍。喂，你真的明天就走了？怎么，这就开始想我了？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走！这家伙看上去文质彬彬，没想到当真脸皮厚得像城墙一样。

我气鼓鼓地快步超过他，很快就到了院子门口。可这一次，玉书没有跟我进来的打算。

疯丫头，我要走了，你能不能…干嘛？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干嘛？

一起作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这可不是朋友之间该有的…我忘了！

说完，我直接转身进了院子。生气么？其实是有一点，毕竟我有过名字，和他李玉书一样，

有真真正正的名字。只不过那个名字，随着爹娘将我扔出家门，一并丢了。

但这股莫名的情绪不光是对爹娘，也有对我自己的气愤。我生气自己为什么会真的忘了名字。

明明他明天就要走了。明明他开口问了我。明明我想告诉他…第二天，

私塾里没有了玉书的身影。而我，也没有去。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没有玉书的情景。

我后悔为什么前一天没有拉他进来院子坐坐。讨厌最后一面，竟然是那样的决绝。晚上，

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你来干嘛？我看着站在门口的李二狗，面无表情。

李二狗显得有些局促，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来的意思。没有小跟班儿，

连话都不敢说了？面对我的讽刺，李二狗勉强笑了笑，接着丢给我一个本子，转身跑了。

我皱着眉头翻看了几页，七扭八歪的爬爬字，好像在说它的主人今天听讲格外认真，

还做了笔记。往日，都是玉书会将他的笔记偷偷塞给我。而今天，

李二狗这个不思学不长进的家伙，居然会认真听老先生的絮叨。让我更没想到的，

是李二狗真的变了。之后的四年，李二狗不仅没再游手好闲，甚至成为了私塾中，

能让老先生啧啧称道的学生。按照老先生的话说，李二狗本性善良，天资聪慧，

原先不过是走了一阵子“歪路”。不过，那是成长中的必经之路，也是属于李二狗的路。

正因为有过这样一段，才让他“浪子回头”，未来必将会成为瞩目的存在。甚至，

在他的所有学生中，仅次于玉书。 没错，即便玉书已经离开了私塾四年，

老先生依旧对他赞不绝口。而我，那道青衫背影，依旧清晰。私塾结业那天，

老先生与我们讲了许多老生常谈，每个人都听的格外认真。因为我们知道，

这将是最宝贵的财富。疯丫头，你要去哪里？私塾外，李二狗叫住我。当然是回家，

还能去哪？我是说之后，私塾结束了，你要去哪里？对此，我早就有了答案，

从未改变。京城！4就这样，孤身一人的我，自私塾结业后，便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途。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李二狗竟然也跟了上来。此去京城长途跋涉，终于在两个月后，

安全到达。其实还有更快的方法，就是雇一辆马车。可我攒了几年，才不过了了二三两碎银，

雇马车对我来说实在破费。只是我好奇，李二狗家境虽说比不上玉书家。

但好歹也是我们那里不错的“乡绅”之家，居然也受得了这种腿脚磨练，令我再次刮目相看。

初到京城，一股莫名的熟悉萦绕心头。虽然当年跟着先生，也曾到过京城讨生活。

可那不过匆匆半月，老实说我印象并不深刻。我与李二狗走街串巷，凭借着灵敏的直觉，

没多久便找到了一处幽静的住所。所谓幽静，其实就是远于闹市，嘈杂且简陋的地方。

但它胜在物美价廉，并且干净，所以我简单转了一圈，就火速下定。

李二狗原本还想争取几条巷子之外的那处小院。可见我主意已定，就没再废话，

也跟着交了钱。你想住那边的话，去住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跟我一起…唉，

出门在外理当有个照应才好，咱们也算青梅竹马，当然…谁跟你青梅竹马！

就算不是，那也有几年交情，不就小时候欺负了你几次，至于记恨到现在么…

你不会喜欢我吧…？呸呸呸！除了那个书呆子，谁会喜欢你这疯丫头！不是就好，

否则你就要哭鼻子了…几句玩笑过后，我与李二狗各自回了房间。但没过一会儿，

我听见李二狗外出的声响。按理说，我和李二狗都是第一次来京城，他这一路跟我形影不离，

不应该安顿过后独自外出。怀揣着心里的疑问，我悄摸跟了上去。不曾想，这一跟不要紧，

竟让我撞见了思念已久的那道身影。如今的我已经快有十七岁，长得不说亭亭玉立，

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老先生曾说，“喜欢”是人之常情，而念念不忘，

便是其中的一种体现。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玉书，但对他的那份想念，四年来从未间断。

只不过，仅仅一眼，就令我感受到什么是心痛。曾经白净的玉书，变得黝黑。

总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素色衣衫，眼下也换成了粗衣麻布，几处补丁更是夺目。

我想要上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双腿却不受控制地立在原地，嘴里想要叫出声音，

更是如鲠在喉。看着那道身影，我眼角有泪滑落。四年，不过四年时间，

玉书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让我既陌生，又心疼。晚上，李二狗回来后，发现我就等在门口。

你怎么…看我情绪不对，李二狗也有些含糊。玉书怎么了？什么玉书，他在京城？

你再扯别的，当心我揍你！李二狗看着我沉默片刻，最终用一声叹息，代表了服软。

玉书家几年前出事了，所以…等李二狗说完，我两眼通红跑了出去。我要见玉书。

我要告诉他我还记得他。我要让他知道我在等他。5玉书的爹是做生意的，算起来，

应该有三个李二狗他爹那么厉害。当年举家来京城，也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做。只不过没想到，

这桩买卖，竟是引诱猎物的诱饵。起初的两年，玉书时常偷跑回来，只是知道他回来的，

唯有李二狗。那两年，他帮李二狗了许多，目的只是想让李二狗多照顾我一些。

我说怎么这几年，李二狗进步神速，并且对我时常嘘寒问暖，恶心的要命。

而他之所以只是暗中看过我，是怕自己一旦露面，便再没有勇气离开。之后他没再出现，

是因为家里出了变故。他爹的生意被人算计，弄得损失严重。告官求取公道时，

又因某些不可言说的关系，告状无门不说，反被扣上一顶莫大的罪名，被抄家收押。

幸好往返两地的玉书，侥幸躲过一劫。只是自那之后，玉书便再没有往日的洒脱。对他来说，

救出爹娘才是首要。也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了权力，看清了权力，明白了权力。

……按照李二狗的指引，我在一处破庙找到了容身在此的玉书。你…见到我的那一刻，

玉书愣住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讶、错愕、羞愧、自责等等…但这份复杂的交织中，

却唯独没有对我的思念，以及久别重逢的喜悦。见到我不该高兴么？

二狗…都对你说了么…玉书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坐到玉书身边，环顾着四周，用一种自以为轻松的口吻，试图找回曾经的亲近。

你这里不错啊，清净还免费，早知道我就来这里住了…对…对不起…

玉书沉默了许久，低着头小声呢喃道。你个混蛋，我等了你四年，

见了面难道就只会说一句抱歉的话么！我有些生气，

明明玉书知道我从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更知道我既然来京城找他，是意味着什么。

见我有些动气，玉书勉强挤出一个曾经的微笑。虽然他的脸不再像从前那样阳光，

但却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温暖。你还是之前那个胆子大的书呆子么，

难道两年落魄就变得唯唯诺诺了？我没想到会这么早见到你，

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玉书说的很是歉意，我看着他心里更是心疼。于是，

我将这份不知名的爱意，化成组合拳，朝玉书打去。过了许久，我靠在玉书肩上，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玉书的肩膀是那样宽厚。玉书说，他本想再攒些银两，然后就去找我。

说着，他从身下的柴草中翻出一个钱袋。这是我攒的老婆本，

原本想攒够了盘缠就去把这个交给你，既然现在你都来了，那就先给你好了，虽然不多，

但也是我一文一两攒的，就当作与你订下婚约的聘礼…看着玉书眼中闪过的一丝自豪，

我接过钱袋。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嫁你？而且这聘礼，是不是少了点…

看着我掂量钱袋的模样，玉书笑的有些勉强。等我回来，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回来？

听到这两个字，我心中一颤。因为我感觉到，我与他，又要分别了…6一夜“互诉情长”，

直到次日清晨，我才回到住处。什么！回去？听完我的决定，李二狗不敢置信。

说来也是，长途奔波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落脚地，却又要回去，实在无法接受。

我看着李二狗，面色平静。我说我回去，你激动什么！可你来不就是为了见玉书么，

怎么…已经见到了，自然就可以回去了…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一家子疯疯癫癫…

李二狗赌气地收拾起包袱，我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昨晚，

玉书对我说了他原本的计划。这两年来，他一直做着各种苦差事脏活计，目的就是赚些银两。

虽然大部分都塞给了衙役，以保障牢中的爹娘不受苦，但他知道这终究不是办法。

他准备投军，去建功立业，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免除爹娘的灾祸，才能保护他所珍视的一切。

而他口中的回来，便是这件事。尽管不舍，但我知道玉书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否则这两年来，他有太多可以放弃的机会。傍晚，玉书回到破庙时，

发现我和李二狗已经等候多时。不仅如此，李二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张低矮的破桌子，

上面摆满了酒水菜肴。你们…你们什么你们，这可是我掏空了钱袋子换来的，

就等你了，赶紧过去！李二狗强拉硬拽地将玉书推到我身旁，然后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看得出，这顿饭李二狗期盼了好久的。很快，在一声清脆的碰杯过后，我们三人放下所有，

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口酒。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玉书在一间破庙里“把酒言欢”。

更没想过李二狗，这个曾经欺负我，后来照料我的难缠家伙，会与我们“互诉衷肠”。

酒足饭饱后，我将玉书交给我的“聘礼”还给了他。我等你回来，像那时候一样！

可这…不等玉书说完，我直接亲了上去。双唇触碰的瞬间，我竟出现一丝恍惚。

我一定会回来，回来给你一切！我想要的只是…哎哎哎，这还有个人呢好不好！

李二狗打断了我的话。见我瞪眼过去，他连忙抓起桌上的肉，塞进嘴里，嘿嘿地憨笑。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情景，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玉书被李二狗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端起酒杯坐了过去。就这样一夜无眠，我们三人直到天亮才分开。有了盘缠和打点，

玉书先带着我和李二狗去了趟衙役那里。这是我要求的，因为在我心里，也已经有了决定。

既然玉书将要投军，那我自然要代他照看爹娘，之后给衙役送银两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临行前，我把玉书叫到一旁，将珍藏了多年的半块玉，交给了他。见到半块玉的时候，

玉书明显一愣，随后从怀中，掏出了同样的半块玉。我俩看着对方手里的半块玉，

然后相视一笑，仿佛此刻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有机会再见到曾经的先生，我好想问问他，

这一切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他的安排…7玉书走后，我和李二狗也折返回了村里。

只不过，回到村中的第二天，李二狗找上门来与我告别。疯丫头，有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

原本不打算说的，但是…但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我决定走了，

所以临行前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才会痛快…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你，

那时候这里的孩子都怕我，只有你不怕，我觉得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可能是因为你对谁都不服软的性子，我喜欢上了你，后来我发现玉书那个书呆子也喜欢你，

但我学业比不上他，只好三番四次地招惹你，以为这样可以得到你的关注……算了，

这些过去式就不提了，如今玉书那家伙让我佩服，一个人承担着那样的担子也不服输，

我真心拿他当兄弟，在我看来他值得托付，也配得上你，所以我不争了，也争不过他…

不过将来等我回来，你可得给我介绍一个跟你一样的姑娘才行，否则我缠着你俩过一辈子！

听着李二狗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你要去哪？

当然是投军！那书呆子都能去，我怎么能被他比下去！不得不说李二狗的性子，

当真就如老先生给出的评价，直率豁达。一番让我招架不住的话说完之后，长舒一口气，

好似心中所有的顾虑都释放掉了，跟着干脆转身离去，甚至我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

就这样又是三年过去，我平日里在老先生的私塾充当小先生，晚上在家做些手工换些银两。

说起这个，还要多谢李二狗，是他走之前拜托家里帮我要来的营生。而且，这三年间，

每次我往返京城，都是李二狗他爹安排马车接送，节省了不少时间。

虽然每年只能收到一封玉书的书信，但让我知道他平安就够了。当然，李二狗也是一样，

每次的书信都会送到我这里，再由我转交给他爹娘。似乎在他幼稚的想法里，

这样做可以维持他爹娘对我的帮助。不曾想，就在这次我前往京城的路上，

竟发生了始料未及的祸事。先是我被拦在了牢房门口，看守的衙役不单单不让我进去探望，

甚至连我递出去的银两都给推了回来。正当我苦苦哀求之际，身后却冲上来一伙人，

将我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掳走了。等我醒来之时，

正躺在一间不知是何人的闺房之中。由于嘴里被塞了布团，无论我如何叫喊，都发不出声响。

低头看去，我竟只穿着贴身的衣衫，手脚被绸缎拧成的布条绑在床上，比起粗布麻布，

这绸缎布条更难挣脱。许是听到我挣扎的响动，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我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影，更加拼命挣扎。你这孩子还真能折腾…二十年过去，

竟然让我们在京城撞见你，不得不说，上天对我们陈家，还真是不薄啊…

虽然我的名字已经不再记得。但那两个人的声音，我却从未忘记。

因为他们…正是我的亲生爹娘！8二十年不见，没想到他们不仅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

居然还不要脸的把我强掳回来，难不成做了京城的土皇帝？通过他们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我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因。大体上来说，就是我们家…哦不对，他们陈家家道中落，

无论财力还是权力，都滑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恰恰这个时候，

他们嗅到了攀附京城新贵——白家的机会，打算利用联姻，来巩固自家的财权。

但白家共有三子，两男一女。白家长子常年不在府中，小女儿尚且年幼，平日里，

就属二公子辅佐家业，于是我爹娘，就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位二公子那里。而将我掳来，

一是怕我不从，二来则是这位白家二公子的口碑…不咋地。别看这个白二公子人前有模有样，

斯文有礼，但背地里却是个人面兽心的奸诈小人。尤其在男女之事上，

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面对我的百般挣扎，那两个老不死早有准备。女儿啊，

怎么说你也是我陈家的人，这次如果能让白公子满意，那也不算负了爹娘对你的一番疼爱，

我已经知会了白公子今晚过来，你就委屈委屈，乖乖等待便是…

虽说你与我陈家并无多少交集，但终归是我陈家的血肉，所以这次，

无论如何你都要为陈家联姻！他们的“苦口婆心”对我来说，如同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