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到尊大佛我，猪八戒，前天蓬元帅，前净坛使者，现东胜神洲首席豪车碰瓷顾问，正屏住呼吸，将我那屏幕碎成蛛网状的破手机，对准了前方那辆黑色、锃亮、嚣张地横在两个车位上的宾利。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这条繁华商业街的角落显得微不足道。
成了！
又是至少五千块进账的节奏！
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今晚是去吃潮汕牛肉火锅还是小龙虾，就看接下来这出戏演得够不够真了。
按照我老猪精心打磨的《碰瓷豪车防揍指南》标准流程，下一步就是“不经意间”让车主发现我这个正义的举报者，然后用几句精心设计的台词成功激怒对方，最后在他愤怒的拳头下顺势倒地，凭借我这身佛祖认证过的铜皮铁骨，安然无恙地收取一笔可观的“医药费”与“精神损失费”。
完美！
我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花了五十块在地摊买的、印着“别惹我，烦着呢”的文化衫，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正义凛然又带着点欠揍的表情，朝着宾利走了过去。
驾驶座的车窗是深色的，看不清里面。
但这更好了，神秘往往伴随着心虚。
我抬手，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了我的心尖上——兴奋的。
车窗没有任何反应。
嗯？
是个硬茬子？
我眉头一挑，加大了力度，又敲了三下，这次带上了点不耐烦的节奏。
“咚咚咚！
哥们儿，这儿不能停车，知道吗？
你压着俩车位线了！”
依旧沉默。
嘿！
我这暴脾气！
在我老猪的地盘上，还能让你给唬住了？
看来得加点猛料。
我绕到车头，指着那耀眼的小金人标志，声音提高了八度：“开宾利了不起啊？
开宾利就能不守规矩了？
我告诉你，我这手机里可都拍下来了！
信不信我马上给你上传到交警平台，扣分罚款没商量！”
就在我唾沫横飞，准备进行下一轮语言攻势，甚至己经开始预演待会儿挨揍时要发出何种频率的惨叫时——“嗡……”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没有预想中的怒骂，没有狰狞的面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浓密乌黑、梳得一丝不苟的……秀发？
我愣了一下。
这发量，这质感，比我当年在高老庄用的生发剂效果还好。
随即，我的视线对上了一双眼睛。
平静，深邃，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又像是能映照出万物本质的明镜。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那么淡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或者……一只在指尖挣扎的蝼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九齿钉耙全力抡了一下。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表演欲，所有的火锅和小龙虾，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
这张脸……这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的脸！
虽然没了那标志性的肉髻，虽然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现代西装，虽然那头顶的秀发浓密得让人嫉妒……但，绝对不会错！
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个让我听了九万九千遍经文、看了几百年冰冷发霉贡品的灵山扛把子，西天最高领导人——如来佛祖！
我感觉我浑身的肥肉都僵硬了，举在半空的手指忘了放下，张开的嘴巴忘了合拢，活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胖雕塑。
“净坛使者。”
一个平和、低沉，却如同洪钟大吕般首接在我神魂深处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玩够了吗？”
“……”我玩你……我玩个锤子我玩！
老板您老人家不在灵山大雷音寺开全体佛陀大会，跑这东胜神洲的违章停车位上体验生活来了？！
还换了这么个……这么个时尚的造型？！
这不符合您的人设啊老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板，让我透心凉。
前两次揍了监察使和执法罗汉的那点小得意，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
必须跑！
使出吃奶的劲跑！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我这双曾经能驾馭天河波涛的腿，此刻却像是被如来那著名的“五指山”神通给压住了，别说跑，连挪动一厘米都做不到。
冷汗，瞬间就从我的额头、后背冒了出来，浸湿了那件五十块的文化衫。
完了。
这下彻底玩脱了。
芭比Q了。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下凡第一单，就不该去碰那辆玛莎拉蒂……佛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我身上，仿佛看穿了我所有的心理活动。
“监察使者摩诃迦叶，回去时鼻青脸肿，金身黯淡，言道东胜神洲有孽障不通教化，暴力抗法。”
佛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敲打在我的心上，“你打的？”
我头皮发麻，嘴比脑子快：“不……不能怪我啊老板！
是他先动手的！
他一下来就摆架子，说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要用他那念过几万遍经的手来摸我顶门，说要度化我！
我……我这不是条件反射嘛！
再说了，他那金身修炼得不到家，还没我老猪的皮厚实，轻轻一碰就那样了……医药费我都没找他报呢！”
“……”佛祖沉默了一下，那眼神似乎……微妙了一瞬？
“其后，执法罗汉携十八金刚同来，欲强行带你回返灵山，你又把他们打了？”
“那更不能怪我了！”
我一听这个，委屈劲儿上来了，也顾不上怕了，“十八个打一个！
这像话吗？
这符合我佛慈悲为怀的宗旨吗？
我那就是正当防卫！
稍微……稍微用了点儿力气。
谁知道他们那么不抗揍，阵法摆得花里胡哨，被我冲进去一顿……呃，一番理论，就全趴下了。
老板，您评评理，这能赖我吗？
是他们先破坏规矩的！”
佛祖看着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让我越说越心虚。
“如此说来，倒是他们学艺不精，咎由自取了？”
“哎！
对对对！
老板您明鉴！”
我赶紧顺杆爬，“主要是灵山那边的实战培训可能有点落后了，跟不上时代发展。
要不……我回去帮您操练操练他们？
保证……猪刚鬣。”
佛祖打断了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私离佛国，擅离职守，打伤同门，如今更是在这下界之地，行此……龌龊伎俩，讹诈钱财。
你，可知罪？”
“龌……龌龊？”
这个词儿像根针，扎了我一下，那点因为恐惧而被压下去的怨气，混着几百年来的憋屈，一下子冒了上来，“老板！
您说我打人，我认！
说我擅离职守，我也认！
但您说我龌龊？
行此伎俩？”
我豁出去了，指着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那我倒要问问您了！
我在灵山当那净坛使者，几百年！
吃的都是什么？
啊？
中秋节供上来的月饼，放到第二年中秋都硬得能砸碎南天门的瓦！
三年前供奉的鲜果，长得那霉菌都快成精了！
那叫贡品？
那叫生化武器！”
我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是！
人间是浊世！
是红尘！
这里的东西是不如灵山的‘清净’！
但这儿的吃的，它是有温度的！
是热乎的！
是香的！
辣的！
烫嘴的！”
我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老猪就是个俗人，天生胃口好！
我就想踏踏实实吃顿饱饭，吃顿热乎饭！
这有错吗？
在灵山，我守着万千贡品，天天饿得前胸贴后背！
到了这儿，我靠自个儿本事，虽然手段是有点那啥……但每一分钱都是我拿这身膘……不是，拿这身铜皮铁骨换来的！
我吃得饱，睡得香！
我比在灵山快活！”
我喘着粗气，瞪着佛祖，胸口起伏。
把这几百年的憋屈吼出来，感觉畅快了不少，但随即而来的就是更大的恐慌——我居然在吼老板？
完了完了，这下不是被押回去念经那么简单了，怕不是要被打入轮回畜生道？
佛祖静静地听着我的咆哮，脸上依旧无喜无怒，只是在我提到“热乎饭”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这便是你叛离佛国，滞留不归的全部理由？”
他问。
“这理由还不够吗？”
我破罐子破摔，“老板，您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您当然不用在乎口腹之欲。
可我在乎啊！
我就好这一口！
让我回去继续对着那些发霉长毛、几百年不变的贡品，我……我宁愿您现在就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我梗着脖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心里却疯狂祈祷：漫天诸佛，过往神明，随便哪个都好，快来救救我老猪吧！
佛祖沉默了。
长街上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我和他之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看着我，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威严，似乎多了一丝……审视，甚至是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我快要被这沉默压垮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抛出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问题：“若朕告知于你，灵山贡品千年不变，非是苛待于你，而是因三界法则如此，香火愿力所凝之物，本就无关温度与口味，只关乎‘心意’与‘规则’呢？”
我张了张嘴，没明白：“啊？
规……规则？”
佛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望向了更遥远的虚空，继续缓缓说道：“而你身负‘净坛’之职，职责并非‘享用’，而是‘净化’与‘转化’。
你私自逃离，导致下界积压之愿力无处归流，己开始滋生邪祟，扰乱阴阳。”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我惨白的脸上。
“猪刚鬣，你口中那口‘热乎饭’，代价或许是这东胜神洲，乃至整个下界，烽烟西起，生灵涂炭。”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邪祟？
扰乱阴阳？
生灵涂炭？
我就想混口饭吃，怎么就跟这么可怕的词联系到一起了？！
“不……不可能！”
我声音发颤，“老板您别吓唬我！
我……我就一个混饭吃的……吓唬你？”
佛祖微微摇头，那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明确的、类似于“无奈”的情绪，“朕且问你，你在此地，除了‘碰瓷’，可曾察觉有何异样？
譬如……阴气汇聚，或有不应存于此世之物显现？”
异样？
不应存于此世之物？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想起了前几天晚上，我在一个高档小区外“蹲点”时，似乎瞥见角落里有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速度快得不像人，当时我只当是野猫，没在意……还有，小月前几天也嘀咕过，说他们公司楼下最近老是有人莫名其妙昏倒，醒来都说做了很可怕的噩梦……难道……难道……我的冷汗流得更凶了，看着佛祖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我老猪，好像……摊上大事了？
佛祖看着我变幻不定的脸色，知道我己经信了七八分。
他缓缓道：“如今，你有两条路。”
“一，随朕回返灵山，重掌净坛职司，梳理愿力，平息祸端，将功补过。”
我喉咙发干，艰难地问：“那……第二条呢？”
佛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笼罩了我。
“二，朕亲手将你拿下，打入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而后，朕再亲自出手，抹平此界因你而生的一切混乱痕迹。”
他微微前倾，那磅礴的压力几乎让我窒息。
“猪刚鬣，你，选哪条？”
“我……”我张着嘴，感觉魂魄都要被抽走了。
回去？
继续那暗无天日、对着发霉贡品流口水的日子？
还是被打入九幽，或者眼睁睁看着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安乐窝因为自己而毁灭？
这他妈叫什么选择？！
就在我万念俱灰，感觉自己几百年的猪生就要在此刻划上句号时，我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手机屏幕上，刚刚拍下的那张违章照片。
照片里，宾利车，西装佛祖，清晰无比。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作死、却又是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般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我的脑海。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破手机，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变调：“老……老板，要不……咱谈谈第三条路？”
佛祖眉宇间，那丝若有若无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毫米。
（第一章 完）---猪八戒在绝境中，竟然妄想用拍到的佛祖“违章”照片作为筹码，谈判第三条路？
他究竟想出了什么作死的主意？
而面对如此“大不敬”的举动，至高无上的佛祖，又会作何反应？
一切的答案，尽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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