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之家和两口之家

第一章 继父的尴尬江城今年的夏天格外闷热，空调外机嗡嗡作响，

把热浪一阵阵推向已经喘不过气的街道。顾屿站在幼儿园门口，白衬衫粘在背上，

手里拎着给继子轩轩买的乐高玩具。这是他第四次答应来接孩子放学，

前三次都因为临时会议错过了。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涌出来。顾屿踮起脚，

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小身影。“轩轩！”他挥手喊道。五岁的轩轩抬头看见他，

小脸立刻垮下来，慢吞吞地走过来，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扑向家长。“怎么是你来了？

妈妈说今天沈叔叔会来接我。”轩轩撅着嘴，眼睛不住地往顾屿身后瞟。顾屿蹲下身，

与孩子平视：“沈叔叔今天有事，所以我来接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献宝似的拿出乐高盒子，轩轩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我已经有同款了，

沈叔叔上周就给我买了。”顾屿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礼物：“那咱们回家吧，

你妈妈今晚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沈叔叔也来吗？”轩轩的眼睛突然亮了。

顾屿喉结动了动：“不，就我们三个。”孩子的表情又黯淡下去。回到家，

江雨眠正在厨房忙碌。她系着围裙，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顾屿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这个画面很美，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协调，

仿佛自己闯入了别人的生活。“回来了？”江雨眠转头微笑，“洗手准备吃饭吧。

”她的笑容很标准，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像是经过精心测量。结婚两年，

顾屿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样子，哪怕一次。晚餐时，轩轩喋喋不休地讲着幼儿园的趣事，

但每段故事都离不开“沈叔叔”。“沈叔叔教我折纸飞机，飞得可远了！

”“沈叔叔说周末带我去动物园！”“沈叔叔...”顾屿默默扒着饭，江雨眠偶尔点头，

给儿子夹菜，也给顾屿夹了一筷子。“多吃点，最近工作忙，你都瘦了。”她说。

这话很体贴，但顾屿宁愿她问一句“你今天过得怎么样”。门铃突然响起。

轩轩像颗小炮弹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向门口。“一定是沈叔叔！

”江雨眠起身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去开门。门口站着沈寒川，

轩轩的亲爸。他手里拎着一盒玩具，自然而然地踏进门槛，仿佛这只是寻常的回家。“路过，

给孩子买了个玩具。”沈寒川说，目光在江雨眠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餐桌旁的顾屿，“哟，

顾先生在啊。”顾屿放下碗筷：“这是我家，我在不是很正常吗？”气氛瞬间凝固。

江雨眠急忙打圆场：“寒川，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不用，我约了人。

”沈寒川蹲下身与儿子平视，“轩轩，周末爸爸带你去新开的主题乐园，好不好？

”“太好啦！”轩轩欢呼雀跃。顾屿看着这一幕，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庭剧场的观众，不该鼓掌，也不该喝彩，只能安静地看着。

沈寒川离开后，家里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度。轩轩闷闷不乐地扒拉着饭，

江雨眠沉默地收拾碗筷。顾屿起身帮忙，在厨房水槽边，他轻声问：“雨眠，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江雨眠没有抬头：“等我洗完碗好吗？”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顾屿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时，江雨眠已经背对着他这边睡着了——或者说，

假装睡着了。他轻手轻脚躺下，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想起半年前的那次争吵。

当时他质问为什么允许前夫保留他们家的钥匙，江雨眠的解释合情合理：“轩轩还小，

有时需要他爸爸突然来接，我又不一定总是在家。”合理得让人无法反驳。第二天是周六，

顾屿特意推掉应酬，想陪家人一整天。早晨他起得很早，做了早餐，但直到他吃完，

江雨眠和轩轩也没出卧室。他推开卧室门，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手机震动，

是江雨眠的短信：“寒川来接轩轩去动物园，我跟着一起去，免得他给孩子乱吃东西。

中午不回来了。”顾屿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删除。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面对已经凉透的早餐，忽然觉得这个装修精致的家，大得让人心慌。下午，

顾屿驱车来到好友陆子谦的咖啡厅。周末的咖啡厅很热闹，但他习惯性地走向最里面的角落。

陆子谦亲自端来两杯咖啡，看他一眼就明白了：“又一个人？

”顾屿扯了扯嘴角：“他们去动物园了，三口之家。”“他们离婚了，

你才是江雨眠的合法丈夫。”陆子谦强调。“在法律上是这样。”顾屿抿了一口咖啡，

苦得他皱了皱眉。陆子倾前身体：“哥们儿，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在这段关系里，

活像个第三者。”顾屿苦笑着点头。他知道陆子谦话糙理不糙。

与江雨眠相识于三年前的一个商业论坛，她是主办方的项目经理，优雅干练，

处理突发事件游刃有余。顾屿被她吸引，主动要了联系方式。约会几次后，

江雨眠坦白自己离异，有个三岁的儿子。顾屿并不介意，他那时觉得，能如此坦诚的女人，

值得认真对待。交往一年后他求婚，江雨眠考虑了整整一周才答应。

她说：“我必须确定你是真的能接受我和轩轩，婚姻不是儿戏。”现在想来，那犹豫的一周，

或许已经预示了今天的局面。傍晚回家，顾屿听见厨房里有说有笑。他站在门口，

看见江雨眠和轩轩正在做饼干，而沈寒川系着围裙，在一旁指导儿子挤奶油。

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如此和谐自然。“爸爸回来了。”轩轩先发现了他，

声音里的欢快减少了几分。江雨眠转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容：“你回来了？

我们在做饼干，要一起吃吗？”沈寒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屿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继续。”他走进书房，关上门，却关不住门外传来的笑声。

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邮件，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晚上九点，沈寒川终于离开。

江雨眠送他出门，在门口低声交谈了几句。顾屿从书房出来，看见轩轩已经睡着了，

小脸上还沾着面粉。他轻轻擦掉孩子脸上的痕迹，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尽管孩子从不把他当父亲。江雨眠轻轻关上大门，转身看见顾屿，

微微一惊：“你还没睡？”“我们得谈谈。”顾屿说，“就现在。”江雨眠看了看时间，

点点头：“好，我去泡茶。”“不用茶，就几句话。”顾屿打断她，“雨眠，这是我们的家，

不是沈寒川的另一个家。”江雨眠的表情僵住了：“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每周来这里的次数比我都多。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是轩轩的爸爸，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江雨眠的语气变得生硬，“你当初说过会接受这一切。

”“我是接受轩轩，不是接受你们还像一家人一样把我排除在外！”顾屿提高了声音，

随即又压低，“上周你们一起带轩轩去亲子活动，别人问起我是谁，你怎么介绍的？

‘在家忙工作的叔叔’？

”江雨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是...轩轩学校要求父母一起参加，

我总不能...”“不能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你再婚了？不能让你前夫知道他有边界线？

”顾屿深吸一口气，“雨眠，我才是你的丈夫。”江雨眠沉默片刻，

抬起头时眼里有泪光：“顾屿，你不明白，寒川他...他只有轩轩了。

他现在的妻子不能生育，轩轩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我就活该像个外人？”顾屿苦笑。

“你不是外人，只是...”江雨眠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我们需要时间适应。”又是这句话。结婚两年来，每次谈到这个问题，

结局都是“需要时间适应”。顾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走进客房，

第一次没有回主卧睡觉。那晚他梦见自己和江雨眠、轩轩在沙滩上散步，

每一步脚印都被潮水冲走，仿佛他们从未来过。第二章 婚姻的裂痕接下来的几周，

顾屿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他创立的科技公司正在筹备B轮融资，本就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更是主动加班到深夜。合伙人赵明磊敲开他办公室的门，

手里拿着两份盒饭：“再拼也不能不吃饭啊。”顾屿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马上就好。”赵明磊是他大学同学，两人一起创业五年，

彼此再熟悉不过。他打量着顾屿：“和家里那位又闹矛盾了？”顾屿苦笑：“这么明显？

”“你每次心情不好就疯狂工作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变。”赵明磊把盒饭推到他面前，

“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顾屿简单说了最近的事，赵明磊听得直皱眉。“哥们儿，

你这婚姻状况堪忧啊。”赵明磊毫不客气，“说白了，你老婆根本没从上一段婚姻里走出来。

”顾屿放下筷子：“她只是放不下孩子父亲这个角色。”“得了吧，

孩子父亲和孩子妈走得太近是正常，但频繁出入前妻家，还一起带孩子出去玩，

这叫边界感不清。”赵明磊摇头，“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前夫留钥匙。

”“那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赵明磊打断他，“那谁为了你？”顾屿沉默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个家庭，他想知道，

那些家庭是否也有像他这样的角色——合法的，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回家时已近十一点，

顾屿意外地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江雨眠蜷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

“回来了？吃饭了吗？”“吃过了。”顾屿脱下外套，

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这是？”“寒川今天送的，

庆祝我们结婚两周年。”江雨眠轻声说。顾屿怔住了。他盯着那个礼盒，

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物品。“我们结婚纪念日，他送礼物？”顾屿几乎要笑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的？

”江雨眠避开他的目光：“轩轩不小心说漏了嘴...”顾屿拿起礼盒，分量不轻。

他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对水晶杯，设计优雅，价值不菲。附带的卡片上，

沈寒川工整的字迹写着：“祝雨眠和顾先生周年快乐。”多么得体，多么大方，

反衬得他的愤怒小气而可笑。“喜欢吗？不喜欢可以退掉。”江雨眠观察着他的表情。

顾屿把杯子放回盒子：“留着吧，挺贵的。”他走向浴室，在门口停下脚步：“雨眠，

下周我父母从老家过来，想见见你和轩轩。”江雨眠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下周？周几？

”“周六，他们住一晚就走。”顾屿补充道，“我已经在酒店给他们订了房间，

不会打扰太久。”“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家里？客房是现成的。”江雨眠问。顾屿看着她，

忽然觉得很累。她总是这样，在细节上体贴入微，在大事上界限分明。这个家，

她从未真正视为他们共同的家。“随你吧。”他说完，关上了浴室的门。热水从头顶淋下，

顾屿闭着眼，回想两年前的婚礼。那是个小型仪式，只请了最亲近的亲友。

江雨眠穿着简洁的白色连衣裙，美丽依旧，但在交换戒指时，

她的目光不时飘向坐在观众席的轩轩——和轩轩身边的沈寒川。当时他只以为她是担心孩子，

现在想来，或许那目光另有深意。周六早晨，顾屿去车站接父母。

顾母一上车就关切地问：“雨眠和轩轩呢？”“雨眠带轩轩去上美术课了，晚点直接去餐厅。

”顾屿说，没有提及江雨眠其实可以调整课程时间。顾父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

没说什么。餐厅是江雨眠选的，环境优雅，菜品精致。她给顾屿父母准备了合适的礼物，

交谈得体，举止大方。轩轩有些认生，一直黏在妈妈身边。“轩轩，叫爷爷奶奶。

”江雨眠轻声引导孩子。轩轩小声叫了人，然后继续埋头吃冰淇淋。

顾母笑着问：“孩子上小学的事确定了吗？”“已经报名了实验小学，离家近，

教学质量也好。”江雨眠回答。“那就好，那就好。”顾母点头，随即又问，

“听说孩子亲生父亲也经常来看他？”空气突然安静。顾屿握紧了水杯。“是的，

寒川很关心轩轩的成长。”江雨眠的声音依然平静。“多个人疼孩子是好事，

”顾父及时打圆场，“只要不影响你们小两口的生活就好。”江雨眠笑了笑，

那笑容无懈可击：“不会的，我们有分寸。”餐后，顾屿送父母去酒店休息。在酒店大堂，

顾母拉着儿子的手：“小屿，你过得还好吗？”“很好啊，妈你别瞎操心。”“我是你妈，

能看不出来吗？”顾母压低声音，“那女人心思不在你身上。刚才在餐厅，

她接到前夫的电话，虽然没说几句，但那表情...”顾屿打断她：“是轩轩的事，

她不得不接。”顾母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送走父母后，顾屿没有立即回家。

他开车来到江边，看着对岸的灯火，想起求婚那天的情景。他包下一整家餐厅，

在露台上单膝跪地，江雨眠惊喜地捂住嘴，眼中有泪光闪烁。那时他以为，那是幸福的眼泪。

现在他才明白，那或许是告别过去的泪水。手机响起，是江雨眠。“你还在陪爸妈吗？

需要我过去吗？”“不用，他们已经休息了。我马上就回去。”回家路上，

顾屿在花店买了一束江雨眠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他想要挽回什么，尽管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家门打开，客厅里传来动画片的声音。轩轩已经睡了，江雨眠在整理沙发。看见花，

她愣了一下，接过来。“怎么突然买花？”“路过花店，觉得好看就买了。”顾屿说。

江雨眠找出花瓶，仔细地修剪花枝，插好。整个过程熟练而流畅。“雨眠，

”顾屿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们要个孩子吧。”江雨眠的手停住了。她转过身，

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慌。“怎么突然提这个？”“我们结婚两年了，是时候了，不是吗？

”江雨眠放下花瓶：“顾屿，我们现在有轩轩，

而且我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顾屿轻声说，

“你只是不想和我有更深的羁绊，对吗？”江雨眠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那晚，顾屿睡在客房，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清晨时分，

他听见主卧门打开，江雨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床边。他闭眼假寐。过了一会儿，

他感觉到她的气息靠近，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她离开了，像从未出现过。

第三章 前夫的阴影公司融资进入关键阶段，顾屿索性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住。

他给江雨眠的解释是项目太忙，需要随时待命。江雨眠没有反对，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

周末记得回家。陆子谦得知后，直接冲到他办公室：“你这是逃避问题。

”顾屿从电脑前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每天看着他们其乐融融，

我像个租客？”“你得和她好好谈一次，把话说清楚。要么她划清界限，要么你趁早抽身。

”顾屿苦笑：“谈过多少次了，有用吗？”“那就来点实际行动。”陆子谦拍板，

“下周我办个派对，你必须带江雨眠来，就以夫妻的身份，不许带儿子，更不许前夫掺和。

”顾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周末回家时，他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男士拖鞋，

款式风格都与家里的不同。厨房里，沈寒川系着江雨眠常用的那条围裙，正在教轩轩包饺子。

“回来啦？”江雨眠从客厅走出来，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寒川来教轩轩包饺子，

孩子学校下周有亲子厨艺课。”顾屿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走进卧室，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