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难后的幸福

丈夫戚闻宴以为我死在了空难里，正风光无限地和他的白月光举行订婚宴。他不知道，

所谓的空难是我一手策划的。当宴会大屏幕上出现我活生生的脸，

并开始播放他亲口承认策划煤气爆炸、害死我父母的录音时，

我看到他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比世上任何事都让我愉悦。戚闻宴，你的审判日，到了。

1车窗外的霓虹，扭曲成一团团鬼火，糊在我的视网膜上。我坐在医院停车场的车里，

浑身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手心被指甲掐得稀烂，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

钻进我的鼻子，让我一阵阵地犯恶心。就在刚才，我来医院给戚闻宴送他落在家的文件，

却在B栋住院部楼下，看见他和他最好的兄弟陆珩在抽烟。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陆珩猩红的烟头像一只愤怒的眼睛。闻宴，两年了！那些糟心的照片和帖子，

你他妈就不能找人删干净吗？晚意现在如愿以偿，你何必还抓着岑岁不放？我今天在网上，

还看到有人拿岑叔叔和阿姨的死开黄色玩笑，说他们一家子都不干净！

你听着就不觉得燥得慌？戚闻宴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冷得像冰。慌什么？

岑家势力盘根错节，不把他们父女的名声彻底搞臭，他们那些老部下、老学生会善罢甘休？

晚意心里不踏实，我怎么能踏实？陆珩一脚把烟头碾在地上，像是在碾碎自己的良心。

踏实？你看着岑岁被那些照片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就踏实了？

她现在连男人大声说话都怕得发抖，身上那几道疤，下雨天就疼得她睡不着觉，

这些你都瞎了吗？还有岑叔叔，他可是资助你读完大学的恩人啊！

你就让他和他老婆死得那么难看，死后还被人泼一身脏水？我说了，那是个意外。

戚闻宴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意外？！陆珩的音量陡然拔高，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你他妈再说一遍那是意外！为了让舒晚意能嫁进戚家，你策划那场煤气爆炸的时候，

怎么不说那是意外？要不是你提前买通了现场的人，

在那种混乱里制造岑岁被‘猥亵’的假象，拍下那些照片，

她爸妈会受那么大刺激当场惨死吗？够了！戚闻宴厉声喝断他，

你要是敢动那些照片，我们二十年的兄弟，就到此为止。陆珩愣住了，死死地盯着他。

戚闻宴擦了擦嘴角，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疲惫。阿珩，再等等。

等晚意肚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把网上的东西都处理了，然后好好跟岑岁过日子。

我欠她和岑叔叔的，我用下半辈子还。你再等等我……陆珩看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爆了句粗口，转身走了。我坐在车里，目睹了一切。原来，我这两年活的，

就是一个精心编排的笑话。我的家破人亡，我的声名狼藉，

我身上那些丑陋的疤痕和日夜不休的噩梦，

都源自我身边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要保护我的男人。为了他心尖上的舒晚意。

他甚至不觉得愧疚。方向盘被我捏得咯吱作响，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力气。胃里翻江倒海，

我推开车门，跪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眼泪和胃液混在一起，又苦又涩。手机疯狂震动，

屏幕上“闻宴”两个字，像催命的符咒。我没有接。接近凌晨，戚闻宴回来了。卧室没开灯，

他摸索着走到床边，手轻轻碰了一下我身下湿透的枕头。然后，他从身后抱住我，身体温暖，

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岁岁，陆珩说在医院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

怎么不等我就自己回来了？我强忍着被他触碰时皮肤上传来的针刺感，声音闷在枕头里。

忽然想起来，过几天是爸妈的忌日。心情不太好，怕影响你。他身体一僵，

抱我的手臂收得更紧。对不起，岁岁，是我不好，我该想到的。这几天我把工作都推了，

好好陪你，我们一起去看爸妈。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我的脸颊上。是他的眼泪。

鳄鱼的眼泪。我僵硬地挪动身体，摸过手机，点开一个被我置顶的微博链接。下一秒，

手机里传出一阵极其猥琐的评论朗读声，是AI机械的声音，却比魔鬼的诅咒更伤人。

啧啧，想当年宁海市的高考状元，庆功宴上搞得跟窑子开会一样，真是家学渊源啊。

听说她妈为了保护她，被吊灯砸成了肉饼，那场面，刺激！听说她爸是活活气死的，

亲眼看着老婆女儿在别人胯下……哎，造孽啊！戚闻宴像被电击一样，猛地从我身后弹开，

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手指颤抖地关掉了页面。他再次抱住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岁岁，我不知道……两年了，还有人……是啊，闻宴，两年了。我转过身，

在黑暗中直视着他，两年前你就说，会立刻找人处理掉那些照片和帖子。为什么今天还在？

这对堂堂戚氏集团的总裁来说，真的那么难吗？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十八年前，

我爸妈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学费给你寄过去。闻宴，你真的忍心，让他们在九泉之下，

还被人这样羞辱吗？话音未落，戚闻宴滑下床，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对不起，

岁岁，是我无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但网络上的东西，删了又会冒出来，我……你别急，

我一定想办法，我一定……身价千亿的戚氏总裁，跪在我面前。

为了一个他亲手策划的骗局，演得如此情真意切。我闭上眼，心里一片荒芜。

我还能怎么怪他呢？再怪下去，怕是全世界都要骂我不懂事了。良久，

戚闻宴颓丧地起身出去了。几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是他发来的消息。岁岁，

我爱你……后面洋洋洒洒，又是上千字剖白心迹的小作文。我盯着那三个字，

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吐完，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他的信息。然后，

我翻出半年前父亲在苏黎世的学生发来的邮件，回复了过去。师兄，我准备好了。很快，

回信来了。师姐，三天后，苏黎世见。这个处处是戏，令人作呕的魔窟，

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2第二天一早，餐桌上摆着戚闻宴亲手做的早餐。

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岁岁，今天是我妈生日，家宴你必须到场。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让你受委屈。我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去衣帽间的路上，

我发现戚闻宴的书房门虚掩着。这是他的禁地，从不让我进。他的指纹锁旁边，

今天多了一个备用的密码锁，屏幕还亮着。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输入了舒晚意的生日。

锁，开了。桌面上很干净，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我点了开机，不需要密码。

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致我的晚意。我点开，里面是无数个文档，

像一部黑暗的史诗。最新的一篇，是昨晚写的。晚意，我昨晚在她面前跪下了。

因为她又提起了网上的那些照片。为了安抚她，我只能这么做。这一辈子，

我连我妈都没跪过，却为了你，跪了一个我恨不得让她去死的女人。但只要你能安心，

我做什么都愿意……晚意，我为你设计的那枚蓝宝石胸针做好了，

工匠说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她居然也问过我，说想看看。

她怎么配……那上面每一颗钻石，都代表着我对你永恒的爱意。晚意，两年了，

平心而论，她是个不错的妻子。但我从不后悔做下的那些事。只要你能快乐，安心，

我什么都可以失去。我真的好爱你……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我僵在原地。

难怪每次我问起那枚胸针的设计图，戚闻宴都含糊其辞。原来，那份独一无二的璀璨，

从一开始，就与我无关。去戚家老宅的路上，两年前那场大火的惨状，又在我脑海里翻腾。

母亲一辈子清高孤傲，死的时候却衣衫不整，被血和灰尘覆盖，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

她把我死死护在身下，断裂的吊顶砸下来时，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脊骨碎裂的声音。

父亲冲过来，看着我们的惨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猩红的血从他嘴角涌出，和他绝望的眼神，成了我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至今毫无悔意。砰的一声巨响，我猛地踩下刹车。

戚闻宴的母亲蒋玉梅，手里拿着一个高尔夫球杆，站在车前，满脸怒容。你这个扫把星！

害死你爹妈不够，还想开车撞死我吗？！我看着几米外的蒋玉梅，心中一片麻木。

对于我这个“污点”儿媳，她从没有过好脸色。但今天，似乎格外愤怒。我下车道歉：妈，

对不起，我没看到您。蒋玉梅走过来，用球杆狠狠敲在我的车前盖上，

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闭嘴！谁是你妈？你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贱货，

能不能别出现在我面前？你知不知道我那些牌友都在背后怎么笑话我？

说我戚家娶了个千人睡万人骑的儿媳妇，还带着个不知廉耻的妈！恶心！阿姨，

您消消气，跟她置气不值得。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舒晚意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

挽着蒋玉梅的胳膊，巧笑倩兮。看到她，我瞬间明白了蒋玉梅的怒火从何而来。我站在原地，

目光却像被磁铁吸住一样，落在了舒晚意的领口。那枚蓝宝石胸针，

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舒晚意自然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卸下胸针，

递到我面前，笑得像一朵无害的白莲花。岑岁，还是你有福气。闻宴的审美一直这么好，

这枚胸针叫‘永恒的晚意’，你来试试，看看好不好看？她一边说，

一边就要把胸针塞进我手里。那冰凉的金属还没碰到我的皮肤，就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戚闻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他握住舒晚意的手，声音低沉。晚意，别闹了。

这不是她的风格，她戴不了。舒晚意斜睨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娇笑，顺势把胸针戴了回去，

一脸娇嗔地挽住了戚闻宴的胳膊。谁设计的谁说了算。岑岁，那我就不客气喽。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说戴，原来我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3生日宴在舒晚意的欢声笑语中进行着。临近尾声，蒋玉梅拉着舒晚意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晚意啊，日后我们戚家的未来可就指望你的肚子了，你可得抓紧啊！舒晚意双颊绯红，

娇羞地摇了摇蒋玉梅的胳膊。讨厌啦，阿姨，肚子里已经有了呢……一句话，满座皆惊。

蒋玉梅更是发出一阵惊喜的大笑。我侧过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戚闻宴。

那双总是伪装深情的眼底，清晰地浮上一抹被全世界遗弃般的苦涩和痛楚。他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然后猛地起身离席。还愣着干什么？眼珠子只会跟着男人转吗？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丧门星！蒋玉梅刺耳的辱骂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默默起身，

和佣人一起收拾杯盘狼藉的餐桌。也好，至少不用再听她的声音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我和戚闻宴在老宅的房间，发现他并不在。也好，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刚才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刚想躺下，隔壁的客房里，

传来一阵压抑的、熟悉的啜泣声。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一脸痛苦的戚闻宴，

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舒晚意的怀里。他的声音里，全是爱而不得的绝望。晚意，

你有了他的孩子……我一想到你们在一起的画面，我就嫉妒得要发疯。我真的好痛苦……

舒晚意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声音也带着哭腔。我知道，

闻宴，我都知道。我跟你一样，我一点也不比你好过……说着，舒晚意俯下身，

吻上了戚闻宴的唇。闻宴，今天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我欠你的，

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你……不，晚意，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欠我什么。只要你好，

我什么都可以忍……黏腻的亲吻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个熟悉的身体，

就在我眼前，纠缠在一起。我迅速转身，轻轻关严了房门，倚着冰冷的墙壁，

开始疯狂地干呕。那一夜，戚闻宴没有回来。我就在不足一米厚的墙的另一边，

听了一整夜他们不知疲倦的缠绵。第二天一早，我在厨房准备早餐时，舒晚意进来了。

她当着我的面，脱下了丝质的睡袍。瞬间，

戚闻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的那些细密的、疯狂的吻痕，像战利品一样，展现在我面前。

她一把打掉我手里的锅铲，滚烫的油溅在我的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她捏住我的下巴，

眼神淬了毒。宁知语，想不到吧？出身书香门第的你，也有今天！这两年发生的事，

足以击碎你一生所有的骄傲。像朵小白花的你，如今有个不清不白的妈，

一个被你活活气死的爸，还有你这副肮脏发臭的身子！最重要的是，这一切，

都是你爱的男人亲手赏给你的！你当初爱戚闻舟，戚闻舟退婚不要你。你现在爱戚闻宴，

戚闻宴亲手送你爹妈上路！你真是蠢得可怜！是你，是你的无能和愚蠢，害死了你的爹妈！

你才最该死！她彻底激怒了我。我上前一步，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可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戚闻宴就出现在了身后。他大力扯开我，毫不留情地把我摔在一旁，

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橱柜的边角上。舒晚意立刻弯下腰，咳得梨花带雨。闻宴，

我……我只是想来厨房帮帮忙，怕阿姨一会儿又骂她，可她……话没说完，戚闻宴转过身，

目光冰冷得像刀子。宁知语，你太过分了！晚意一片好心，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最近，

越来越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了！真让人恶心！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抱起“柔弱不能自理”的舒晚意，大步离开了。我的额角，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睛。世界一片猩红。4离开厨房后没多久，

我就收到了舒晚意的消息。宁知语，想必这两年，

你都没见过闻宴真正心疼一个人的样子吧？什么下跪，什么流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随着消息发过来的，是一段视频。戚闻宴抱着“毫无大碍”的舒晚意，

在医院挂号、缴费、穿梭在各个科室，那眼底的焦灼和心疼，是我从未见过的。是啊，

我没见过。我因为创伤应激障碍，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用头撞墙，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时，

他只是抱着我说岁岁别怕，有我。我爸妈忌日，我哭得晕死过去，

他只是默默地守在我身边。也许，就算我真的死了，

戚闻宴也不会有视频里那种快要失去全世界的惊慌。而在舒晚意那里，不过是几声咳嗽。

原来爱与不爱，从一开始就泾渭分明。是我瞎了眼。我知道，接下来的几天，

戚闻宴都不会回家了。也好，方便我离开。我回到我们的婚房，将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放在了他书房的桌面上。下面，压着一个U盘。里面是我那天在停车场录下的，

他和陆珩的全部对话。刚做完这一切，戚闻宴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和愧疚。岁岁，前几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火。为了赔罪，

我今晚回去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你乖乖在家等我。我扯出一个无声的苦笑，

轻轻地嗯了一声。电话刚挂断，舒晚意的消息又来了。是一段视频，

戚闻宴跪在一个墓碑前，背景是青松翠柏的私人墓园。那是我爸妈的墓。

视频下面附着舒晚意的话：知道闻宴在求什么吗？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你爸妈来找我。

他在求你爸妈在天有灵，不要来纠缠我，保佑我们的宝宝平安出生。

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得好死，死了也别想安生！我看着视频里一脸虔诚的戚闻宴，

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丧尽天良的畜生！我靠着门框，

缓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重新有了一丝力气。然后，我拉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如同魔窟的家。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了戚闻宴的电话。岁岁，

我这边事情忙完了，这就回去。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等我。是吗？真巧，

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挂断电话，我拉黑了戚闻宴所有的联系方式。再见了，宁海市。

再见了，我那被埋葬在这里的，可笑又可悲的爱情。5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