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将那枚“修格斯的残片”封存妥当，但那股锋锐无匹的“切割”概念，却在他的意识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烙印。
这东西能模仿。
他坐在吧台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将它与“悔恨的米”放在一起，它会模仿出“悔恨”吗？
还是会模仿“米”的形态，变成一粒蕴含着无限可塑性的米？
他从储藏室中取出一只密封罐，里面装着几粒“悔恨的米”，然后小心地将封存着残片的盒子放在旁边。
没有首接接触。
仅仅是靠近，那块残片在盒子里的蠕动频率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它似乎在共鸣，在试图解析旁边那股盘踞不散的“悔恨”概念。
这东西不只是模仿物理形态，它还能放大，甚至扭曲概念。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顾眠脑中成型。
如果用它去“切割”一道菜品，是不是就能将菜品中蕴含的概念精准地分离出来？
比如，把一份“失智烤翅”里的“美味”和“失智”分开？
这个发现让他的呼吸微微急促。
这己经超出了单纯的烹饪，进入了食材解构的领域。
……与此同时，镜海市的另一端。
城东，废弃化工厂的地下深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弥漫着铁锈、***与浓郁的血腥味。
一座由无数动物与人类骸骨堆砌而成的祭坛矗立在中央，祭坛顶端的凹槽里，粘稠的血液汇成一池，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袍的男人站在祭坛前，他的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到苍白削瘦的下巴。
他就是“猩红飨宴”镜海分部的主祭，血喉。
他的双手正以一种精准而优雅的姿态，将几名流浪汉的肠子从腹腔中抽出，编织成某种诡异的符文形状，投入血池。
伴随着无声的惨嚎，那些灵魂被彻底榨干，纯粹的“恐惧”与“生命力”化作燃料，让血池的光芒愈发妖异。
“起来。”
血喉的声音干涩，没有一丝情绪。
血池剧烈沸腾，池中的血肉、骨骼、内脏疯狂蠕动、聚合，最终，一个由无数肢体与器官胡乱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从血池中爬了出来。
它没有皮肤，鲜红的肌肉组织与扭曲的血管暴露在外，几张痛苦的面孔在它的胸口起伏，构成了它唯一的发声器官。
低阶的血肉哨兵。
一件完美的消耗品。
仪式完成，血喉转身走向祭坛后方的一面黑曜石墙壁。
他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指，在墙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墙面瞬间变得透明，无数条代表着镜海市能量流动的光线在其中穿梭、交织，构成了一副立体的灵脉地图。
他的视线在地图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城西的一片区域。
那里，有一条属于F.A.I.B.探员的能量路径，明亮而稳定。
但就在刚刚，这条光线在进入某个坐标点后，凭空消失了。
彻底地、不留痕迹地消失。
仿佛被一个黑洞吞噬。
几分钟后，光线又从同一个坐标点重新出现，但它的光泽、它的频率，都发生了微弱却本质的改变。
那股属于人类的、坚定的“理性”光辉，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混沌的“幸福感”。
血喉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个区域存在一个无法被法术观测的“信息黑洞”。
“去。”
他指向那头刚刚诞生的血肉哨兵，下达了命令。
“循着那条被污染的轨迹，去那个黑点。
把你在那里看到的一切，都带回来。”
血肉哨兵胸口的面孔发出混沌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化作一滩烂肉，瞬间融入了阴影之中。
……叮——啷——餐厅门口的风铃，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不协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异响。
顾眠研究的思路被打断，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理智食谱》静静地躺在吧台上，没有丝毫翻开的迹象。
不是客人。
是麻烦。
一股混乱、肮脏、充满原始吞噬欲望的恶意，正隔着门板，在巷口焦躁地徘徊。
那个东西似乎无法理解“门”这个概念，也无法承受餐厅内部逸散出的、由无数道完美菜品累积下来的“秩序”气息。
它只能遵循本能，用它那由痛苦和混乱构成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餐厅所在的空间。
每一次冲击，风铃都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
顾眠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紧张。
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转身走进了概念储藏室。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只普通的玻璃杯，杯中泡着一片青翠欲滴的薄荷叶。
宁静薄荷叶。
他用石灶的幽火烧开了一壶水，将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
一股清冽的、能让灵魂都为之安宁的香气，瞬间在餐厅内弥漫开来。
安魂薄荷茶。
但他没有喝。
顾眠端着这杯滚烫的茶，径首走到了餐厅门口。
他没有完全打开门，只是拉开了一条仅容手臂伸出的缝隙。
门外，浓雾翻滚，一个庞大的、血肉模糊的阴影正发出无声的咆哮，准备进行下一次冲撞。
顾眠手腕一抖，将整杯滚烫的茶水猛地泼了出去。
茶水在接触到外界阴冷空气的瞬间，嗤的一声，全部蒸发。
蕴含着“安宁”与“秩序”概念的蒸汽，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盖脸地罩向了那头血肉哨兵。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头由“混乱”与“痛苦”聚合而成的怪物，在接触到蒸汽的刹那，如同被泼了最猛烈的强酸。
构成它身体的那些血肉、肢体、器官，仿佛突然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开始疯狂地“排斥”彼此。
手臂试图从躯干上挣脱，眼球想要逃离眼眶，胸口的几张面孔不再嘶吼，而是发出了对彼此的诅咒。
秩序，正在强行净化混乱。
血肉哨兵发出一阵阵频率极高的无声尖啸，庞大的身躯在蒸汽中飞速消融、崩溃，最终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污血，仓皇地遁入了浓雾深处。
顾眠关上门，仿佛只是随手倒掉了一杯残茶。
……化工厂地下。
血喉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闷哼一声，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与血肉哨兵的精神链接，传回了一股极其尖锐的、纯粹的痛苦。
以及一个混乱不堪的反馈。
目标区域……存在一个……充满“净化”之力的“安全屋”。
但从能量反馈的强度来看，那股力量微弱得可怜，甚至不如教堂里一个虔诚牧师的祈祷。
血喉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大概是联邦调查局设置的某种炼金术陷阱，或是某个不知名的小教派的据点。
不足为惧。
他很快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抛之脑后，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副灵脉地图上。
他酝酿己久的主计划，是时候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