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冷的尸检台灯光打在我脸上时，一个女人正对着我的尸体哭泣。“安安，我之前说过，
只要等你妹妹的心脏配型成功，我就来接你。”“现在手术很成功，你妹妹活下来了，
妈妈这就带你回家火化。”我飘在半空中，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恨妈妈，可你妹妹从小身体就弱，你身为姐姐，
用你的心脏救她一命，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辛苦你在冰柜里躺了八年，等回家了，
我们会给你风光大葬的。”女人絮絮叨叨，让我下辈子还做她女儿。我抬起虚幻的手。
“等等，你说的那颗心脏，不是八年前就被狗吃了吗？”真是荒谬极了。
陌生的女人对着一具无心空壳忏悔。可明明我的心脏，八年前就被她亲手喂了野狗。
1.女人被我虚无的声音吓了一跳，茫然四顾。她什么也看不见。转头，
她又对着我的尸体笑了起来。“安安，你在停尸柜里躺了八年，还是这么爱跟妈妈开玩笑。
”“看来就算悦悦被我和她爸宠得娇气了些，你到了下面，也不会吃亏的。”可很快，
她沉下脸，语气带着命令。“悦悦毕竟心思敏感，等你的骨灰回家了，
你万万不可在她面前闹什么动静，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女儿。”“以后，你就是她姐姐，
你要在天上保佑她，别让她生病。在我心里，你跟她是一样重要的。
”听着她这偏心到地府都得开专线的话，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苏玉兰，我的亲生母亲。
八年未见，对我来说她就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的鬼话，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苏女士，
你把我骗上手术台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已经死了？”苏玉兰走上前，
想摸摸我尸体冰冷的脸，被我用尽全力吹出的一口阴风挡住了。她打了个哆嗦。
“我跟你主治医生交代过，你只是暂时脑死亡，你是有机会醒过来的，只是悦悦等不了。
”“况且，你那时候都十八岁了，乡下长大的孩子，成绩不行，什么才艺都不会，
跟个野丫头一样，没有人会为你可惜的。”“你现在死了，却救了你妹妹的命，
你的人生才算有了价值，不然你难道要在这个破身体里躺到死吗？”我的亲生母亲，
表情平淡地将我的死亡说成了一种恩赐。当初她从乡下把我接回沈家时，
我第一时间就被带去做了全身体检。前一天她还抱着我说我受苦了，
后一天就因为沈悦心脏病发，将我骗进手术室。不是说我对她有多深的感情，
可她到底是我的亲生母亲，却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我不服，我闹。换来的却是她的厌恶。
“心脏配型成功也不是悦悦的错，这些年都是悦悦陪在我们身边给我们尽孝。你要是不捐，
大家就会对她的病情绝望，对她心理健康不好。”“你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你的心脏是我们给的，现在让你还回来，救你妹妹的命，未来我们会风光大葬你。
”这番话彻底让我明白了，我在她心里，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器官容器。没想到，我死后，
连尸体都不得安宁。沈悦，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走了进来。
她身上散发着被富贵生活滋养出的光彩，与这间冰冷的停尸房格格不入。“妈妈。
”她亲昵地挽上苏玉兰的胳膊。“这位就是安安姐姐吗？”“不知姐姐在天上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学会安静点。妹妹不才，虽然换了心脏，但身体还是弱，经不起姐姐的折腾。
”“哎呀，忘记姐姐已经死了八年了，姐姐能等到我们来收尸，估计都是拼了命吧。
”沈悦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嘲弄和炫耀。我看着眼前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
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沈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往苏玉兰身后躲了躲。
苏玉兰立刻把我那具没有心的尸体当成了出气筒。“沈安！你死了都这么阴魂不散！
你妹妹好心来看你，你还想吓她？”“没想到这八年你的怨气越发大了，
你活着的时候就敢反抗，要是八年前让你活下来，你现在是不是就敢杀了我们？！”有病。
这对母女的脑子绝对是被驴踢过，还是带回旋踢的那种。“苏女士，
八年前我的心脏就被你亲手拿去喂了狗。今天，我就只是个路过的鬼，
不是什么专程来看你们表演母女情深的。”“我的心脏没了，
你们到底给我妹妹换了什么东西，我并没有想给她续命的想法。”苏玉兰的脸彻底冷下来。
“胡说八道，你的心脏就在悦悦的身体里，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可莫名的，
苏玉兰慌了起来。这个八年没见的死鬼女儿，实在让她感觉陌生，
有什么东西仿佛失去了控制。沈悦见没人搭理她，自己从苏玉兰身后走出来。“妈，
是不是我不该活下来，是我抢了姐姐的心脏，我身上的一切都该还给姐姐。”说着，
她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还给你，这是你的，我就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能不能继续做妈妈的女儿？”语气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苏玉兰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够了，悦悦都这么懂事了，你还想怎么样？她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她？”“到现在为止，你连点投胎的迹象都没有，我体谅你，
你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悦悦，我看你真是死不悔改！”沈悦拉住暴怒的苏玉兰。
可怜兮兮地捂着胸口。“姐姐应该是没见过这么好的身体吧，
我现在任何一点健康都是姐姐用命换来的，我不是想炫耀爸妈对我有多好，
姐姐是要去投胎的，就不要惹妈妈生气了。”话里话外都是我怨气不散，是小心眼。
我低头看了一眼。这样的表演，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八百遍。“张医生，
您对悦悦这次的复查结果可还算满意？”苏玉兰挂起热情的笑容，
向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询问道。我刚要飘走，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的魂体。
“原来是想跑。”苏玉兰的表情不知怎么地变得狰狞。沈悦在一边附和。
“没想到死了还能这么不安分，看上去像真的一样。”“妈妈，姐姐的怨气虽然重，
但到底也是姐姐的执念。”我震惊。我好好的一个鬼魂，怎么就被她抓住了？
难道是东西太好，好到像假的一样？沈悦伸出手，想从苏玉兰手里接过我。被别人碰过的魂，
我怎么能忍？“放开我！”争夺间，沈悦背对着苏玉兰冲着我笑了一下。然后，她松开了手。
我整个魂体被苏玉兰狠狠甩了出去，撞在停尸柜上，差点魂飞魄散。“真是不好意思，姐姐，
我不小心没抓住……”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我用尽全力掀翻的仪器推车砸中了脚，
发出一声惨叫。这下她是真笑不出来了。苏玉兰举着手要为沈悦报仇，
被我直接用阴风吹得撞在墙上。“一个鬼魂而已，你妹妹碰碰怎么了？反正是要投胎的，
我的女儿也是你能伤害的！”她失去了贵太太的风度，恼怒地冲我吼了一句。
我拢了拢自己差点散掉的魂体。“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吗，你就说是你的女儿，自作多情。
”苏玉兰茫然地看着我。“你不是我生的吗？你的命除了我，还能是谁给的？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医生。“张医生，我马上就要投胎了，不用送我了。
”我快速吸收着停尸房的阴气，准备离开。“沈安！”苏玉兰死死拽着一张黄符，
上面似乎有我的生辰八字。“你居然不认我这个妈，难道你真的忘了谁生的你？
你那个乡下的养母居然没教过你？看你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鬼，是一个月香火四五根，
勉强维持魂体的野鬼？”她咬牙切齿，眼里竟对我有恨意。
“马上跟你那乱七八糟的养父母断了，真是丢死人了，算上我，你都有两个妈了，
哪个正经人家的鬼有两个妈？”“你若是不断干净，别怪我请大师让你魂飞魄散。
”苏玉兰冷着脸威胁我。“我真是好怕怕，这话你不如去我坟头，
当着我养父母的面跟他们说。”她气得脸都红了。“你的牌位是不是已经迁到他们家了？
”当年把我骗进手术室时，怕我养父母闹事，尸体一直被他们扣在医院。“正规程序认的亲，
牌位当然迁过去了。”苏玉兰这才相信我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她女儿。“你不孝！
”“你亲生父母还在世，你怎么就认别人做父母了？我们不过是借你的心脏用八年而已，
你怎么就不能等一等！”苏玉兰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只顾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完全没有察觉旁边医生古怪的表情。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
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出现。“你跟着她，去把那两个乡下人的坟刨了，让他们滚出这个坟圈，
我不想看到他们！”沈悦捂着脚，恶狠狠盯着我。“妈，听说乡下她这个年纪的，
都能去投好几回胎了，姐姐不会连鬼差都看不上吧。”苏玉兰的脸黑了，
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先带她去城隍庙做个鉴定，乡下鬼都容易变成厉鬼，
你可别染了什么脏病！”“算了，到时候对外说你是被抱错的，不然我在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我这个暴脾气。被迫成了孤魂野鬼，现在又让我变成被抱错的？“神经病！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气得魂体不稳。等我缓过劲来，就感觉有人在对我动手动脚。
“你们在干什么？！”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像是个私人道场。那个道士高傲地站在一边。
“夫人说了，要看看你是否自甘堕落，魂体干不干净，有没有害过人。
”“这两位都是专门鉴定阴魂的……”两个神婆模样的女人就将手伸向了我。
我抓起旁边的香炉就砸了过去。一阵哭爹喊娘后，世界安静了。晦气。
还好我的本命魂幡没丢。鼻青脸肿的道士回到沈家就是一阵哭诉，说我是个野蛮鬼，
有暴力倾向。沈悦正用冰块消肿。“妈，姐姐这么抗拒鉴定，不会是害怕什么吧？
”苏玉兰想起电视上的恐怖片，刚死的鬼都很常见。她咬咬牙。“等悦悦你的康复宴办完，
我一定要好好教教她，一个鬼什么规矩都没有，简直是没有教养。”等康复宴办完，
苏玉兰这才发现她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她问道士要来通灵方法，
却发现我一听她的声音就直接挂断了。她只知道我会定期回乡下看望我的养父母。
找人盯着那片坟地，一有发现就立刻给她打电话。苏玉兰没有蹲到我，因为我出国旅游了。
但我养母的鬼魂被她蹲到了。由于我的关系，养父母的坟被迁到了风水宝地，
每年都有专人打理。今天养父有个会要开，只有养母来了。苏玉兰得知我养母来了之后，
开了家里最好的车，整个人打扮得富贵逼人。她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到我养母面前。
保养倒是还不错。就是身上一股子穷酸味道。
苏玉兰目光在我养母的纸扎LV包上停留了几秒。完全就比不过我。因为是来坟地，
没有过多装饰的养母。“沈安呢？
”我养母早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女儿那拎不清的亲生母亲。她的笑容淡了下来。
“她现在叫李安安，她出去玩了。”我养母不动声色宣誓***。苏玉兰语气沉了下去。
“去玩？我看是去当孤魂野鬼了吧？你们这样的穷鬼，不都是早早让孩子去路边讨生活？
我早就跟她说过，要接她回家的。”“等回了沈家哪里需要她去讨生活，真是不知好歹。
”她像是指责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她抽出一张冥币支票。“这里有一百万亿，
就当是你们这些年养安安的费用，呵，你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吧，拿着吧，
以后安安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我养母自然是没有接，身为地府VIP，她就没有缺过钱。
她只觉得安安说得对，这人就是有点神经。“我家还不至于让安安去讨生活，
她是跟她哥一起去欧洲地府七日游了。”苏玉兰僵在了原地。“出国？哥？
”“你把安安卖了？她才十八岁，你们就将她卖到国外了？
是因为她送了你一个便宜的纸扎包吗？你们是要毁了她吗？告诉我她去了哪个国家？
趁圈子里的人不知道，我先拜托国外的朋友把她送回来！”她焦急地开口。
安安再怎么不服管教，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能任由别人践踏呢？我养母看了看自己，
又摸了摸价值一个亿的***版纸扎包。她看上去就那么穷，需要把女儿卖了才能活吗？
自己手上的包可是比她手上那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包不知道贵了多少倍了。
就如此肯定收养安安的是个普通家庭？“沈家，到底是没什么底蕴。
”不然怎么会不认识她呢。苏玉兰却误会了。“你懂什么叫豪门吗？就算在国外，
我也是有人脉的，是你们这种领微薄香火钱的穷鬼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我养母不耐烦跟个脑回路清奇的人聊下去，把人扔下就走了。苏玉兰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会在国外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就心如刀割。她找上自己的丈夫，
沈氏的总裁沈振华。“老公，安安被她乡下的养父母卖去了国外，你在国外有没有认识的人，
看能不能把安安找回来？都怪她乱认父母，识鬼不清……”沈振华无奈地看她一眼。
“为什么要找回来？”苏玉兰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当然要找回来啊。
”沈振华知道自己的夫人思路跟常人不一样，就连悦悦都被她养得奇奇怪怪的。
幸好自己外面还有儿子，不然这偌大的家业都不知道交给谁了。“八年前，我就跟你说过，
你既然选择了悦悦，把安安的心脏换出来，那就等于放弃了安安，这孩子肯定心里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