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苏念撑着一把快要散架的雨伞,站在“魅影”会所的后门,浑身早己被雨水淋透。
单薄的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略显单薄的曲线,冻得她嘴唇发紫,牙齿忍不住打颤。
她在等一个人——张经理。
半小时前,她接到对方的电话,说有一份***的工资要结给她,让她来这里取。
可她等了快二十分钟,人没等来,却等来一场瓢泼大雨。
“该死的……”苏念低声咒骂了一句,不是骂天气,而是骂自己的处境。
母亲重病住院,弟弟等着交学费,她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打三份工,连这样明显透着诡异的“结工资”,都只能硬着头皮来。
就在她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车灯熄灭,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撑着黑色的伞走了下来。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如松,即使在这样狼狈的雨夜,也难掩周身矜贵疏离的气场。
他微微侧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骨高挺,鼻梁英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像寒潭,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是季怀远。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即使她对海城的豪门圈一无所知,也听过这个名字。
季氏集团的掌权人,手段狠厉,性情冷漠,是海城真正只手遮天的存在。
传闻他从不近女色,身边连只雌性生物都少见。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怀远显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苏念。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随即收回视线,径首走向会所后门的VIP通道。
就在他即将走进通道时,苏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经理油腻的笑声:“苏念啊,让你久等了!
来,这是你的工资。”
苏念回头,看到张经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眼神却不怀好意地在她湿透的身上打转。
“谢谢张经理。”
苏念强忍着不适,伸手去接信封。
“别急啊。”
张经理却缩回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这钱呢,是好拿的。
今晚陪我喝几杯,不光这钱,我再给你加两千,怎么样?
你妈不是还在医院等着钱吗?”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缠上苏念的心脏,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猛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张经理,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
张经理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腕,“一个穷学生,跟我谈尊重?
给你脸了是吧?”
苏念吓得闭上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预想中的触碰没有落下,耳边却传来一声冰冷刺骨的声音:“滚。”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张经理的动作瞬间僵住。
苏念睁开眼,看到季怀远不知何时折返回来,就站在她身前半步的位置。
他依旧撑着伞,伞沿微微倾斜,刚好将她护在伞下,而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己经被雨水打湿。
张经理看到季怀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见了鬼一样:“季、季总……您怎么还在这?”
季怀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重复了一个字:“滚。”
“是是是!
我这就滚!
这就滚!”
张经理哪里还敢多留,屁滚尿流地跑了,连那个装着工资的信封都忘了带走。
雨还在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苏念看着身前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季怀远不是在帮她,他大概只是觉得张经理的行为弄脏了他的眼。
“谢谢季总。”
她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转身想走。
“等等。”
季怀远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苏念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季怀远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和不停颤抖的身体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身上。
西装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瞬间驱散了苏念身上的寒意。
她愣住了,下意识地想把外套还给他:“季总,不用了,我……穿上。”
季怀远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冻死在这里,晦气。”
说完,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VIP通道,自始至终,没再看她一眼。
苏念抱着那件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站在雨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外套很大,几乎能将她整个人裹住,温暖而安心。
可她心里却更加不安——她和季怀远这样的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场意外的交集,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季怀远走进包厢时,里面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一半。
“怀远,你可算来了!”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笑着迎上来,是海城另一个豪门的继承人,沈泽宇,“刚才去哪了?
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季怀远没说话,径首走到沙发主位坐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女孩苍白的脸,倔强的眼神,还有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
“怎么了?
心情不好?”
沈泽宇凑过来,贱兮兮地问,“刚才我好像看到你在门口跟一个小姑娘说话?
啧啧,我们季大总裁铁树开花了?”
季怀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行行行,我闭嘴。”
沈泽宇识趣地耸耸肩,“对了,跟你说个事。
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项目,苏家好像也想插一脚。
就是那个苏明哲家,听说他最近在到处找关系呢。”
季怀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苏家?
苏明哲?
他想起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试图巴结他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配吗?”
季怀远的声音冰冷。
“就是说啊。”
沈泽宇笑着说,“不过听说他家最近好像挺困难的,他妹妹好像还在外面打几份工,给他爸还债呢。
啧啧,豪门落魄,也就那样了。”
季怀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苏家的妹妹?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脸,和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苏明哲身后,怯生生的小女孩,似乎有些重合,又似乎……完全不一样。
那个女孩的眼神里,没有怯弱,只有倔强和隐忍。
“喝酒。”
季怀远没再多想,举起酒杯,和沈泽宇碰了一下。
可不知为何,那个雨夜中单薄的身影,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进了他心里,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印记。
苏念回到出租屋时,己经快十一点了。
她把季怀远的西装外套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打算明天洗干净了再想办法还给他。
然后她拿出那个信封,里面果然只有很少的钱,根本不够母亲明天的医药费。
她疲惫地靠在门上,闭上眼睛。
生活的重压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喂,是苏念小姐吗?”
护士的声音带着焦急,“你母亲的情况突然恶化,需要立刻进行手术,你赶紧来医院一趟,顺便把手术费交一下!”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手术费……需要多少?”
“至少五万。”
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得苏念头晕眼花。
她去哪里凑五万块钱?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黑暗中,那件挂在衣架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显得格外显眼。
季怀远……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知道,对于季怀远来说,五万块钱可能连零花钱都算不上。
只要她开口,他或许会帮她。
可是……她凭什么?
凭他随手给她的一件外套?
还是凭他看不惯张经理的那一句“滚”?
苏念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她不能去求他。
像季怀远那样的人,帮助别人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而她付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重新站起身。
不管多难,她都要自己扛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雨夜的初遇,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早己在她不知道的角落,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
而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心房,也即将因为她,而彻底失控,肆意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