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鹤唳录金丝楠木药柜投下的阴影里，方芝文数着第七十三滴血落在白瓷碗中。
边璟的银针正钉在她天突穴，针尾缀着的冰玉髓映着烛火，在墙面投出扭曲的星图。
"姑娘的肺脉己如风中残烛。
"边璟碾碎药杵下的昆仑雪莲，霜色花瓣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这雪莲..."窗外忽起金戈之声，方芝文腕间银链骤响。
这是慕毅辰送她的及笄礼，链上十二枚玉铃对应慕家军暗哨方位，此刻竟有七枚同时震颤。
她扯过素纱掩住咳出的血沫，瞥见药炉旁《千金翼方》的书页无风自动，露出被撕去的"冰玉入药"篇残角。
"换心尖血为引吧。
"她突然攥紧胸前的冰裂纹玉珏，这是那夜从浑天仪下捡回的碎片，"用碧落黄泉的余毒，或许...""你会死在三更梆子响前。
"边璟截断她的话，腕间黥面刺青随动作显露——玄鸟卫独有的逆羽纹在烛光下泛着磷光。
他掀开药炉，露出底层暗格里的青铜鼎，鼎身药王谷图腾与太医院徽记重叠成诡异笑脸。
方芝文忽觉掌心刺痛，低头见银链玉铃渗出黑血。
慕家军西北营的狼烟信号，此刻正通过铃铛内部机括，在她掌心烙出"粮绝"二字。
边璟的砭石针突然转向，挑破她指尖将毒血引入药鼎："有人在用五毒蛊催动慕毅辰体内的碧落黄泉。
"药汁沸腾的瞬间，太医院梁上传来瓦片碎裂声。
李一肖的鹅黄裙裾扫过窗棂，鬓边累丝金凤衔着的玉坠正与方芝文的玉珏严丝合合。
边璟甩出银针封窗，针尖却在触及琉璃窗时被磁力引偏——又是墨家的磁石机关。
"子时三刻，祭天台。
"李一肖的笑声混着药香飘进来，"姐姐猜猜，慕侯爷接到军粮投毒的密报时，会先斩粮草官还是...药引子？
"方芝文撞翻药鼎扑向窗边，却见夜空中的天厨星己被血雾笼罩。
这是慕家军粮草被焚的特级警讯，但本该出现在西北的星象，此刻竟投影在皇城东南——正是方家玉矿所在方位。
边璟突然扯开她衣襟，冰蚕丝衬里上的慕家军布防图正在月光下蜕变。
银鼠须绣线遇血膨胀，暴露出李一肖篡改过的粮道标记，与三皇子犀角杯底的河图洛书形成镜像。
方芝文喉间涌上腥甜，咳出的血珠溅在青铜鼎上，鼎身突然浮现药王谷禁地的星象图。
"有人用你的病做阵眼。
"边璟割破手腕将血滴入药鼎，"九转还魂针需引动北斗七星，但紫微垣己被荧惑侵吞。
"他掀开《黄帝内经》石经幢，暗格里的真脉案记载着更残酷的真相：肺痨源于三年前吸入的毒玉粉。
更漏声忽止，方芝文腕间银链应声而断。
第七枚玉铃滚入药炉，炸开的毒烟中浮现慕毅辰的身影。
他玄甲染血，手中湛卢剑正抵着方家老管家的咽喉，剑身青芒映出粮仓账本上的"方氏印鉴"。
"为什么？
"慕毅辰的诘问穿过毒雾刺来。
方芝文想开口，却被喉间翻涌的血块呛住。
她看见账本墨迹遇热显形，竟是李一肖惯用的西域幻蝶粉。
边璟突然将九枚金针刺入自己百会穴，药王谷禁术催动的罡风掀翻屋瓦。
他扯下黥面皮肤露出底下紫微垣星图，鲜血在青砖地面汇成解阵符："快取玉矿深处的禹王碑！
"方芝文奔出太医院时，皇城正下着赤雪。
这是司天监炼制的硝石粉，遇血即燃。
她护着怀中的冰裂纹玉匣狂奔，匣内药王令与边璟的半枚残令正在共鸣，指引玉矿方位。
玉矿入口处，十八尊镇墓兽眼中亮起幽光。
方芝文按三皇子犀角杯底的河图洛书步法前行，却在第七步踏空坠入地穴。
腐臭扑面而来，眼前赫然是慕家军失踪的运粮队尸山，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方氏琢玉刀。
"这便是他恨你的缘由。
"李一肖的声音自穹顶传来。
方芝文摸到尸堆中的禹王碑，殄文触手生温，她的血正缓缓填满碑上沟壑。
当最后一道笔画被染红时，地底突然传来龙吟，碑文腾空化作血色星图——正是逆转荧惑守心的关键。
慕毅辰的剑锋就在这时刺穿她肩胛，湛卢剑青芒吞没了碑文星光："方家的玉，慕家的血，今夜都该葬在这里。
"方芝文在剧痛中转身，看见他瞳孔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李一肖用幻蝶粉绘制的虚影。
地穴开始崩塌，边璟的嘶吼自裂缝传来："她咳出的血能解百毒！
"方芝文突然咬碎舌尖，将混着药汁的心头血喷向慕毅辰面门。
碧落黄泉毒在血中消融的刹那，他眼中幻象溃散，露出瞳孔深处被蛊虫啃噬的伤痕。
"快走..."方芝文将禹王碑碎片塞入他护心镜，自己却向深渊仰倒。
坠落时她看见李一肖在地穴顶端转动浑天仪，三皇子的螭龙袍角扫过星图，而边璟正用断臂为代价启动药王谷禁制。
最后落入怀中的是慕毅辰的半截染血绷带，上面用金线绣着未完的婚书。
当黑暗吞没意识时，她听见玉矿深处传来冰裂纹蔓延的声响，仿佛天地都在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