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西陲连绵的山峦。
官道旁的破落山村“乱石坡”,炊烟刚起便被一阵急雨打散。
村东头的铁匠铺里,十六岁的林砚正抡着铁锤,一下下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
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胳膊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额角的汗珠混着煤灰滚进眼里,才用力眨了眨。
“小砚,歇了吧,这天怕是要下一夜。”
里屋传来师父周老铁沙哑的声音,“把那柄断剑磨好就行,别费力气打新的了。”
林砚应了声,将铁锤放下,拿起那柄断成两截的长剑。
剑鞘是普通的鲨鱼皮,剑身却泛着淡淡的青芒,断口处隐约能看到细密的云纹——这绝非寻常铁匠能锻造的货色。
三天前,一个浑身是血的青衣人倒在铁匠铺门口,留下这柄断剑和一句“往东南,找‘听雪楼’”,便断了气。
雨越下越大,砸在屋顶的茅草上噼啪作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要进来。
林砚正用细砂纸打磨断口,忽听院门外传来几声奇怪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他心里一紧,周老铁无儿无女,捡他回来养了十年,这乱石坡偏僻,除了偶尔有行商借宿,极少有人来。
“师父?”
他低唤一声,没等来回应。
林砚抄起墙角的铁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刚要掀开门帘,就听“噗嗤”一声,一柄沾着血的短刀从门缝里刺了进来,离他的脸颊不过寸许。
他吓得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铁砧,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门外传来粗哑的喝骂:“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
交出‘青霜剑’的碎片,饶你们不死!”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他们找的,果然是那柄断剑。
他下意识地看向里屋的门,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师父他……“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了这破铺子!”
门外的人开始撞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眼看就要被撞开。
林砚攥紧了手里的铁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不知道“青霜剑”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抢,但他知道,不能让他们进去。
师父还在里面。
就在木门即将被撞碎的瞬间,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老铁走了出来,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上,多了一道从肩头到腰腹的血痕,脸色苍白得像纸。
“师父!”
林砚惊呼。
周老铁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看向门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剑在我这里,放他走,我给你们。”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老东西,你以为我们傻?
把剑扔出来,再让那小子乖乖出来,不然一起死!”
周老铁看了林砚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决绝,还有一丝林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正是那两截断剑。
“看好了。”
周老铁扬了扬手里的断剑,然后突然将其扔向了屋顶的横梁,同时对林砚吼道:“跑!
往东南跑!
去找听雪楼的苏楼主!
告诉他,‘七星’重现了!”
林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老铁猛地推了一把,撞开了后窗。
窗外是瓢泼大雨,泥泞的小路蜿蜒伸向黑暗的山林。
“师父!”
他回头,看到周老铁拔出了墙上挂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挡在了门口。
“砰”的一声,前门被撞开,几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冲了进来,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寒芒。
“抓住那小子!”
有人喊道。
林砚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铺子里的方向,那里己经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师父的闷哼声。
他纵身跳出后窗,一头扎进了茫茫雨夜之中,身后,是火光冲天而起的铁匠铺,和他十六年来唯一的家,彻底消失在火海里的声音。
雨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和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只知道师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往东南跑,去找听雪楼。
他跌跌撞撞地在泥泞中奔跑,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而属于他的江湖,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