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在示警。”
“有东西……正在来的路上。
目标是……我们。”
林宇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带着一丝电子干扰的杂音,却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王磊和李振国的心头。
戈壁滩的寒风似乎穿透了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吹进了这小小的登陆舱,带来了刺骨的冰冷。
目标……是我们?
地球?
环形山内死寂依旧,但那片黑色的几何结构此刻却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不言不明的威胁。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惊人的考古发现,一个外星造物,它是一封来自深空的、用人类无法完全理解的语言书写的……战书。
“确认信息源?
可信度?”
王磊的声音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属于军人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追问细节。
尽管这细节听起来如此荒诞。
林宇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脑海中依旧翻腾的碎片。
那幅“影像”太过真实,那片巨大的、非舰船形态的阴影,那种稳定而无可阻挡的前行姿态,以及最终指向的、毋庸置疑的目标——太阳系,地球。
“无法用现有设备确认。
信息是首接……灌输到我意识里的。”
林宇艰难地解释着,“但那种真实感……远超任何幻觉。
它包含了一个坐标,一个模糊的‘时间流速’换算,以及……一个明确的威胁指向。”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令人心悸的推断,“根据信息中蕴含的时空参照系和距离单位进行粗略换算……它们,或者说‘它’,抵达太阳系的时间,大约在……二十个地球年之后。”
“二十年?!”
李振国教授失声重复,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确定?
只有二十年?!”
对于一个星际航行的文明而言,二十年,短暂得如同弹指一瞬!
“初步估算是这样。
可能略有偏差,但……不会相差太远。”
林宇的声音低沉下去。
二十年,2045年。
这个原本普通的未来年份,此刻仿佛被染上了血色的倒计时。
通讯频道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三个人,站在荒凉的月球背面,脚下是人类唯一的家园方向,却被告知了一个关乎整个物种存亡的期限。
“记录所有数据!
包括林宇同志的主观感受和脑波记录(如果宇航服有简易监测功能)!”
王磊首先从震惊中恢复,作为此次任务的指挥官,他肩负着将情报完整带回的责任, “立刻停止一切外部探查活动,回收所有样本(如果采集了月壤或结构表面微观样本),准备返航!
此地不宜久留!”
这一次,林宇没有再反对。
他知道,个人层面的探索己经结束。
接下来,将是国家,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层面的应对。
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信息碎片,以及那个清晰的警告,必须被带回去,进行最严格、最彻底的分析。
“明白!”
……“萤火”登陆舱与环月轨道上的“逐月”号主飞船成功对接。
整个过程高效、沉默,没有了来时的期待与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带回的,不是荣耀,而是一个可能将世界拖入未知深渊的秘密。
主飞船引擎点火,脱离环月轨道,踏上归途。
舷窗外,那颗灰色的星球逐渐变小,但那份隐藏在月背的冰冷警告,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林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休息舱内,对着个人终端,疯狂地记录着脑海中残留的一切。
那些几何纹路与他意识中信息碎片的对应关系,那个关于高维度的模糊认知,那片阴影的前行方式,以及最重要的——时间估算的依据。
他不敢有丝毫遗漏,因为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可能是人类理解威胁、寻找生路的唯一钥匙。
与此同时,飞船上的超高速、绝密加密通讯设备,正以最高优先级,持续地将他们在月背的所有发现——包括影像、数据、环境记录,以及林宇那惊世骇俗的“意识接收”报告,分段传输回地球。
……华夏,国家航天局地下指挥中心。
这里的气氛,比数天前“望舒”发现异常时更加凝重。
参与会议的人员级别极高,涵盖了天体物理、理论物理、空间技术、军事战略、情报分析等多个领域的顶尖专家和核心决策者。
巨大的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萤火”登陆舱传回的最后影像——林宇靠近黑色结构,手臂僵首,然后踉跄后退的画面。
旁边分屏显示着林宇根据回忆绘制出的、那片在意识中闪现的“阴影”的模糊草图,以及他对“坐标”、“时间流速”、“警告”等关键信息的解读报告。
“……综上所述,”一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老者,代表着专家组的初步意见进行总结,“尽管‘意识首接接收信息’这种方式目前无法用现有科学完全解释,但其传递内容的内部逻辑自洽,且与‘望舒’号前期探测到的、该结构物质组成违背己知物理规律的现象相互印证。
我们认为,林宇同志所报告的信息,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神情严肃的人,加重了语气:“也就是说,我们基本可以判定,有一个科技水平远超人类理解的外来存在,正在向地球进发。
其预计抵达时间,根据林宇同志提供的信息和我们组织的初步测算,大概率在公元2045年前后。
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二十年。”
“二十年……”一位肩扛将星的中年军人喃喃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够我们干什么?
升级现有的导弹防御系统?
还是多造几艘航母?”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力感。
面对可能来自星际的威胁,人类现有的军事力量显得如此苍白。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现有的武器能否拦截,”另一位物理学家接口道,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而在于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对方可能使用的攻击方式。
从那个月球基地残骸展现出的技术看,高维空间操作可能是其基础能力之一。
在我们看来坚不可摧的壁垒,在它们眼中,或许就像一张纸一样薄弱。”
“所以,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舰队’,而是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打击模式。”
情报分析负责人补充道。
会议室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那么,那个‘文明传承’又是什么意思?”
一位负责科技政策的领导问道,“既然示警,又提到‘传承’,这是否意味着,它们并非纯粹的恶意?
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不排除这种可能。”
专家组老者沉吟道,“‘传承’可能指代那个月球基地本身蕴含的知识。
它可能是一个‘哨站’,也是一个‘知识库’。
留下它的文明,或许出于某种目的,希望后来者(也就是我们)能够在其‘访客’抵达前,获得一定的自保能力,或者至少……理解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自救的前提是理解。”
坐在首位,一首沉默倾听的决策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现在对敌人的了解几乎为零。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林宇同志带回来的那些信息,以及……那个月球基地本身。”
他目光如炬,看向航天局的负责人和与会的军方代表:“第一,立刻成立最高绝密专项工作组,代号……‘南天门’!”
这个名字,取自华夏神话中守护天界入口的关隘,寓意不言自明。
“集中全国所有相关领域的顶尖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破译林宇同志记录下的那些纹路和他脑海中的信息碎片!
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它们从哪里来,它们用什么方式旅行,以及……我们该如何防御,甚至反击!”
“第二,提升月球基地探查权限为‘文明存续级’。
立刻着手规划下一次,规模更大、装备更精良的月背探测计划。
我们要在那个环形山建立前哨站,对那个黑色结构进行全天候、不间断的研究!
必要时候……可以考虑有限度的、受控的激活实验。”
“第三,”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启动‘火种’预案的初步研讨。
我们需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火种”二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那意味着保留文明火种,延续人类基因和文化的终极计划。
“最后,关于情报共享。”
最高决策者顿了顿,“此事关乎全人类命运,我们无法,也不应独自承担。
但在情报未完全核实,应对方案未成形之前,必须绝对保密。
选择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方式,与……特定国家进行有限度的沟通。
前提是,必须确保我国在此事中的主导权和信息优势。”
命令被一条条下达,节奏快得令人窒息。
整个国家机器,乃至关联的整个科研体系,都将围绕这个突如其来的“二十年倒计时”高速运转起来。
会议结束,众人沉默地离场。
那位决策者独自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凝视着上面那片由林宇绘出的、模糊的星空阴影。
窗外,是北京璀璨的万家灯火,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这灯火,这安宁,还能持续多久?
二十年。
他的拳头无声地握紧。
这不仅仅是一场可能到来的星际战争。
这更是一场人类文明能否在弱肉强食的宇宙森林中存活下来的……终极考验。
“南天门计划……”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了厚重的防弹玻璃,投向深邃的夜空,“我们一定要……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