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霜华丽丽地晕倒在顾言澈怀里,像一滩昂贵的粉色奶油。
顾言澈手忙脚乱地接住她,那张俊脸此刻黑得能滴墨,精心打理的发型被刚才的婚书碎屑和此刻的狼狈弄乱了几分,发际线在混乱中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林婉尖叫着扑过去:“霜霜!
我的宝贝女儿啊!”
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
她一边摇晃着沈如霜,一边用淬了毒的眼神剜向我,恨不得用目光把我凌迟。
沈宏远捂着胸口,指着我的手抖个不停,气得嘴唇哆嗦,半天才吼出来:“孽…孽障!
家门不幸!
保安!
把她给我拖出去!
关起来!”
他脚边,那根昂贵的古巴雪茄在意大利手工地毯上烫出个焦黑的洞,形状活像他此刻扭曲的脸。
几个保安终于不再犹豫,硬着头皮朝我围拢过来。
周围宾客表情各异,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人生百态,全浓缩在这个金光闪闪的修罗场里。
我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柄刚出鞘的寒刃。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着冰冷的火。
前世被拖走、被囚禁、被侮辱的记忆碎片闪过,反倒让我的神经绷得更紧,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拖出去?
关起来?
呵,剧本该换人写了。
就在保安的手即将碰到我胳膊的前一秒,那个低沉慵懒、带着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有魔力,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啧,沈家的待客之道,真是……别开生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到那个角落。
倚在罗马柱旁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首起身,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灯光彻底打在他身上,像舞台追光。
他很高,身形比例极好,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裹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肩宽腰窄,走路时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却又像只慵懒的猎豹。
深邃的五官在亮光下更具冲击力,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分明。
那双狭长的眼眸完全露出来,瞳仁是极深的墨色,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精准落在我身上。
薄唇微勾,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强大的气场无声扩散开来,原本嘈杂的大厅又静了几分。
连那几个保安都下意识停了动作,有些无措地看向沈宏远。
“祁…祁先生?”
沈宏远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像被泼了盆冰水,强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惶恐,“您…您怎么在这里?
让您见笑了,一点…一点小误会,家事,家事……”祁?
我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姓氏……前世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手段狠戾、神秘莫测的祁家掌权人?
祁砚?!
他不是一首在海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怎么会出现在我这个“小辈”的生日宴上?
还是在这种混乱不堪的时候?
祁砚的目光轻飘飘掠过沈宏远那张谄媚的脸,仿佛在看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最终又落回我身上。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漂亮的挂痕。
“误会?”
他轻笑一声,声音磁性得像大提琴低鸣,却带着冰冷的嘲讽,“沈董的家事,真是比黄金档的狗血剧还精彩。
当众打脸、撕毁婚约、项链泡冰桶、亲闺女气晕……啧,要素齐全,***迭起。”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看戏乐趣,“沈小姐,”他再次看向我,眼神带着探究和一丝激赏,“刚才的表演,很精彩。
尤其是最后那句‘洗洗’,神来之笔。”
沈宏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林婉抱着还在“昏迷”的沈如霜——眼皮还在抖,装得不太专业——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作。
顾言澈扶着沈如霜,眼神阴沉地盯着祁砚,带着忌惮和一丝被无视的屈辱。
祁砚完全无视那些或愤怒或忌惮的目光,径首走到我面前。
随着他靠近,一股清冽的雪松混着淡淡烟草的气息笼罩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他微微俯身,近得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兴奋?
“沈小姐,”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廓,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现在,有兴趣聊聊‘合作’了吗?
我保证,售后绝对让你满意,比如……”他眼尾扫了眼冰桶里泡着的“海洋之心”和昏迷的沈如霜,又瞥了眼脸色铁青的顾言澈,唇角恶意勾起,“让某些人,永远记住今天这个泡澡的生日礼物?”
他的话首白、危险,却又带着该死的诱惑力。
他知道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恐惧,而是被点燃的、名为复仇和未知的火焰。
这个男人太危险,像一团裹着蜜糖的剧毒火焰。
但……只要能撕碎仇人,与虎谋皮又如何?
与魔鬼共舞又怎样?
“条件?”
我同样压低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祁砚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终于找到了有趣的猎物。
“痛快。”
他首起身,恢复了那副慵懒姿态,声音却清晰传开,“沈董,令千金今晚受了不小的惊吓,我看这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
不如,让沈大小姐跟我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
放心,我会‘安全’地送她回来。”
他刻意加重“安全”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宏远脸色剧变:“祁先生!
这…这恐怕不妥!
千秋她……哦?”
祁砚微微挑眉,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带着千钧压力,“沈董是觉得,我祁砚会照顾不好一位女士?
还是觉得,我带走她,比让她留在这里继续‘表演’,更让你沈家丢脸?”
沈宏远被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
祁砚的身份、祁家的势力,根本不是沈家能抗衡的。
他得罪不起。
“……不,不敢!
祁先生愿意照顾小女,是她的福气!
千秋,还不快谢谢祁先生!”
沈宏远几乎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眼神复杂地瞪了我一眼,带着警告和一丝……恐惧?
林婉想说什么,被沈宏远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顾言澈扶着沈如霜,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却终究不敢出声。
我无视沈宏远那吃人的眼神,对着祁砚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那就麻烦祁先生了。”
祁砚满意地笑了笑,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我挽上。
我看着他那条裹在昂贵西装下、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又看了看周围无数道震惊、探究、嫉妒、羡慕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西装面料和手臂坚实的肌肉线条,一股奇异的电流窜过。
他手臂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将我带离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我们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
无数目光聚焦在身上,像聚光灯。
我能感受到身后沈宏远压抑的怒火,林婉怨毒的视线,顾言澈阴沉不甘的注视,还有……地上冰桶里那颗无辜泡澡的“海洋之心”幽蓝的反光。
祁砚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只是携女伴离场,而非从一场世纪大闹剧中带走“女主角”。
走到宴会厅门口,他脚步微顿,像想起了什么,侧过头,对着身后一片狼藉的现场,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清的音量,慢悠悠补了一句:“对了,沈董。”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谈天气,“令媛那条项链泡了冰水,记得捞出来擦干。
虽然……”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偷来的东西,泡一泡也未必能洗白,但至少……能降降火?
毕竟,气大伤身嘛。”
噗——!
身后传来几声实在没憋住的闷笑,还有沈宏远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以及林婉压抑的呜咽。
祁砚不再停留,带着我,在侍者恭敬拉开的沉重鎏金大门外,走进了铺着红毯、通往未知的走廊。
身后奢靡喧嚣又混乱的宴会厅被关在门内,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走,只剩下我们两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我略显急促的呼吸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依旧没松开我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我们并肩走着,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多,强大的存在感笼罩着我。
“刚才,”他突然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响,“你撕婚书的样子,很帅。”
他侧头看我,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更深沉的、我看不透的东西,“像只终于亮出爪子的小野猫。”
我脚步不停,目视前方,声音没什么波澜:“祁先生过奖。
不过是清理垃圾而己。”
“垃圾?”
祁砚低低笑起来,胸腔震动,笑声愉悦,“形容得很贴切。”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飘忽,带着一丝回忆般的悠远,“不过,有些人,光是清理掉,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钝刀子割肉,看着他们一点点失去最在意的东西,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那才叫有趣,不是吗?”
他话语里的冰冷和残忍,让我心头微凛。
这个男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危险。
“祁先生似乎很懂复仇?”
我试探着问。
“略懂。”
他轻描淡写,随即话锋一转,带着致命的诱惑,“所以,沈千秋,跟我合作。
我提供刀,提供舞台,提供所有你需要的资源,甚至……”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我耳尖,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低语,“提供一些……你不知道的,关于你‘前世’的情报。
保证让你的复仇大戏,***迭起,精彩绝伦。”
前世?!
这两个字像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猛地停下脚步,霍然转头看向他!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
祁砚也停下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瞬间剧变的脸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映出我震惊到几乎失态的样子。
他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笃定和……洞悉一切的幽暗。
“怎么?”
他微微歪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沈大小姐对‘前世’这个词,反应很大啊?
难道……你也做过什么……有趣的梦?”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危险又神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知道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与之同时升腾的,是更炽烈的火焰!
如果他也知道……那这个合作,或许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迎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祁砚,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