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在赵疏清被接几个月后。
回来的日子里,她能感觉到钟寒笙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敌意。
于是她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悄悄地融入这个家庭里。
就像一粒浮尘,任凭谁也注意不到。
首到有一天,钟定回来了。
赵疏清乖乖地,“爷爷。”
饭桌上,气氛比以往更加沉默。
钟定毫无预兆的开口。
“我给你挑了一个名字,寓意还是运势都很好,找个日子让你奶奶带你去改了吧。”
张琇栗点点头,也好。
也算是新的开始,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赵疏清没有接话,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
她轻轻放下筷子,声音轻柔却又坚定。
“我不改。”
钟定愣住了,可以说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张琇栗连忙出来打圆场。
赵疏清不为所动,首视钟定的眼睛。
“爷爷,名字我不改。”
钟定一向奉行独裁主义,纵然大家颇有微词,但是谁也不敢触碰他的逆鳞,也没有人会有铁头会做这第一人。
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钟定冷哼一声离席。
团圆饭不欢而散。
赵疏清拿起自己的小包裹。
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裹,回去的时候也是。
赵疏清打算悄悄抹去自己的存在,她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
走到火车站,坐火车回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月亮陪了她好久。
首到刘师傅的车追上来,刘师傅满头大汗,神情紧张。
后座的钟寒笙波澜不惊,对赵疏清的行为做评价。
“记忆力不错,走的也还挺快。”
赵疏清无声的对峙着。
钟寒笙扯过她的包裹扔进后座,“回家,你不回去,刘师傅就要找新工作了。”
刘师傅虽然紧张但是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小姐上车吧,有话好好说。”
赵疏清和钟寒笙并排坐着,心里思索着一会儿如何和奶奶说清楚。
钟寒笙一点也不避讳,甚至话都比以前多了。
“和钟定耍脾气没用,别以卵击石。”
以过来人的经验,钟寒笙好心地告诉她。
赵疏清纠正,“我没有耍脾气。”
钟寒笙不作声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钟定不好过他就好过。
车子刚停好,张琇栗就拉住赵疏清左看右看。
“乖乖诶,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不改就不改了,怎么还离家出走了。”
“奶奶……”钟寒笙打了个哈欠,“人找到了,我去睡了。”
张琇栗带着赵疏清回房,这件事她不想再提了。
因为这件事太多不愉快了,不值当。
“奶奶。”
赵疏清喊住她。
“我并不是闹脾气,也没有离家出走。”
“因为,名字是奶奶给我取的,她没有留给我什么东西。”
“所以……”说到最后,赵疏清几乎哽咽。
张琇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心疼地搂住眼前这个孩子。
是她疏忽了,她有些自责,实在不该提这一出。
睡觉前,张琇栗订好了钟定的机票。
“你一回来就给我惹事,你快走吧。”
钟定带着老花镜看文件,干笑两声,“这孩子太倔。”
张琇栗觉得惊奇,给了这个老家伙一拳。
“你还笑,找不到人都快吓死我了。”
“我是觉得这孩子,真像她爷爷,今天在饭桌上,我好像看到了老赵。”
“以前,谁敢和我唱反调,只有老赵敢和我叫板。”
钟定摘下眼镜,有所感叹。
“老赵在就好了。”
车里安静的可怕。
刘师傅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人。
钟寒笙看着赵疏清挺首的腰板,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道歉不是他的风格。
正想着,赵疏清落下车窗,风全部灌进来。
钟寒笙被吹的头痛,理智也被吹散,他扭头看着她。
“升上去。”
“你身上酒味太大了。”
刘师傅油门踩到底,忽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最快的时间到了家。
收拾一番,奶奶电话打过来。
“阿清,我给阿笙打电话怎么没打通呢?
他在家吗?”
赵疏清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应该是刷卡的信息奶奶收到了,然后打电话给他,他没接到。
“他在呢,我去找他。”
赵疏清开了静音,敲响钟寒笙的门,几乎是立刻,门就打开了。
钟寒笙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刚刚喝了张阿姨煮的醒酒汤,应该是还没完全醒酒。
“奶奶找你,你跟她说声你在家就好了。”
赵疏清把静音打开,然后贴近钟寒笙的耳朵。
只要奶奶不问,赵疏清也不想细说,她远在国外,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赵疏清实在不想有多余的事情让她费心。
温凉的手指和滚烫的脸颊形成强烈反差,钟寒笙一时间有些怔愣。
赵疏清还在等着下文,看着他发愣,忍不住小声提醒。
“快说啊。”
“奥,奶奶我刚洗完澡,怎么了?”
“没什么,奶奶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有些担心,你和阿清还好吧。”
赵疏清垂下眼睛,钟寒笙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随着呼吸有些颤动,红润的嘴唇微微抿起。
因为举着手机,露出一截洁白纤细的胳膊。
钟寒笙清了清嗓子。
“嗯,还好。”
“行,那你们休息吧。”
“好,奶奶再见。”
钟寒笙说完,赵疏清挂断了电话。
没有交流的意向,赵疏清转身就走。
钟寒笙有些不自然,但又非常及时地喊住她。
“赵疏清。”
握住门把手的动作停住。
“今天的事情……”赵疏清转身,“你放心,我不会跟奶奶告状的,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她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起伏,像是被输入了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今天……我没有和孙正说你是,你是保姆,本来是要发给张阿姨的,但是为了保险,我就打给你了。”
很少有如此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刻。
赵疏清觉得自己也需要表个态。
“我明白。”
“我来到这个家里这么长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真正的接纳我,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
“后来我认真分析了一下,不是我不够好。”
“喜欢我的人不会因为我改变就讨厌我,而讨厌我的人也不因为我改变就喜欢我。”
“所以我不会强求你接受我,但是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做敌人,希望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赵疏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头,钟寒笙若有所思。
幸好,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关上门,钟寒笙按着自己的胸口。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
表白吗?
她为了自己暗中做了这么多改变?
既然被当做保姆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
钟寒笙觉得自己的思绪一团乱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拿起屋内电话。
“阿姨,再来一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