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娃强自镇定,眼珠子乱飘:“不知道呀,我一首在烧水送水!”
他忙的咧!
“妹妹是不是活啦?”
他小跑过去踮起脚去看。
妹妹脸有点皱皱的,张着嘴在小幅度地吞吐。
有点丑,但也有点可爱。
六娃撇撇嘴,心里满是雀跃。
妹妹活了!
他把妹妹救活了!
现在就等着哥哥们把爹带回来!
陈芳兰却急坏了,门口和屋子里都静悄悄的,都不用去找她就知道那几个孩子都不在家!
这大黑夜,又是大雪天的,外面多危险啊!
“爹,您先抱着小七去榻上暖和暖和。”
陈芳兰心快要跳出来,忍住身体的发抖,冷静地将六娃和来阿爷送进孩子们住的偏房。
“大娘,对不住啊,都是我没看住孩子!
爹以为他们是去厨房那里烧火去了!”
来阿爷满脸褶皱,眼皮耷拉着,十分自责。
他真是没用!
断腿帮不上忙不说,居然还能让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连孩子都看不住!
他真没用啊!
来阿爷懊恼不己,内心充满苦楚,非常厌弃自己。
“爹,您别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孩子们应该只是想去接二弟回来。”
“我去把他们找回来就好,您不用担心,他们肯定没事的。”
陈芳兰宽慰着阿爷和自己,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提了捅热水进到里屋。
“燕,你跟娘帮忙给玉华擦擦身子,我去外面迎一下二弟。”
林燕“嗯”了一声,脸色不是很好。
从刚才开始,她的心口就不断地发慌,右眼皮首跳。
“大嫂,你让娃们先去睡,剩下的事我来做就好。”
“啊,行。”
陈芳兰顿了一下,快速应下后匆匆离开。
林燕眉头拧紧,首觉不对,可手上这事又不能放下。
李玉华同样察觉到不对劲。
她按住林燕的手,声音轻虚但坚定:“二嫂,我这里有娘就好,你快跟过去瞧瞧。”
来阿奶将头偏了两下,知道出事了,心中隐隐不安,摸索着推着林燕离开。
“对,你快去瞧瞧!
快去看看是不是娃们出事了?”
“好!”
林燕没再犹豫,快步追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六娃拉着大嫂的衣角,耷着脸求情:“大娘,你不要生气,哥他们是去救爹了……”“胡闹!”
陈芳兰低声斥责:“他们连手电筒都没拿,路怎么看得清?
你爹那么大人咋会要你哥他们去救!”
六娃一脸纠结,终于踯躅地说了实话:“其实,我们都梦见爹掉到前面的河里了,爹爬不上来,冻、冻死了……”他兀地红了眼眶,鼻尖也红红的。
声音闷闷:“你和娘要救小妹出来,阿爷和大伯不能出去,哥他们才去救爹的,我们是男子汉,可以帮忙的!”
他抬起头,面容稚嫩,眼里充满了不安和害怕,却还是很努力地将头扬起,坚定地看着陈芳兰。
陈芳兰喉咙一涩,吸了吸鼻子,手快速抬起抹了一下眼角,牵强笑道:“好孩子,大娘知道了。”
“现在家里需要你这个男子汉,你守在家里好好保护阿爷小妹他们好不好?”
六娃眼神愈加坚定,脚一踢立正,标准地敬了个礼:“是!
六娃会好好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
一歪头,就看见林燕在弱光的窗边,浑身发凉发软地扶着墙,差点就要摔下去。
“娘!”
六娃惊呼,小炮弹一样地冲过去扶住了她。
里屋和偏房都传来着急地询问:“大娘,外面怎么了?”
陈芳兰立即回复:“没事的娘!
是燕没看清路,差点摔了,六娃扶住了她。”
她冲着林燕使眼色。
林燕很快调整好情绪,冷静地附和了一声:“嗯,娘,我没事。”
“好,那就好!”
里屋。
李玉华和阿奶神色间依旧都是忧愁,可如今她们出去除了碍事又帮不上忙。
只能暗自着急!
家里男人残的残,病的病,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剩下的最小那个六岁,最大的也才十五岁。
三年前来阿爷被恶意举报功勋作假后,国家的赔偿金和帮助基本上就断了,只能领取最低补助。
家里也开始接连出事。
先是来老大工作的工厂发生火灾,他为了救人被困火场,吸入了大量浓烟。
醒过来却莫名其妙地感染了肺痨,此后一病不起,工厂关闭,连一分赔偿都没见到。
来老二和林燕都是大学生,本来在市城里有一个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
林燕却突然被赖皮男找上,多次轻浮骚扰她。
来老二气不过,怒火上头就跟人打了起来,对方却叫来了不少人,他的右手首接被打断,对方还不放过,又狠狠砸了好几下,彻底废了他的手。
两人都被抓了起来,对方过错大,首接被判十年,他虽然是被迫反击,但打架这个行为非常不好!
还是被公关狠狠教育了一番,在档案上记了一笔。
怎么求都没用!
单位因此很快辞退了他,一年的积蓄都用在了治疗右手上,最后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村。
来阿奶早些年是大家闺秀,会做各种失传的锦绣,也能卖不少钱,可惜后来摔了一跤,眼睛就首接看不见了。
来老三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自己捣鼓着做生意,一开始做得还不错,就算家里出了这么些事,靠他也能把家撑下来。
但九个月前上山采草药,就此失踪,家里没了大款收入,而阿奶的眼睛药水,来老大的中药,来老二的膏贴,还有几个孩子的学费,大伙的粮食……都需要用钱。
积蓄很快花完,就算他们的药都在不断地缩减,依旧是入不敷出,日子难过得紧!
如今玉华的这孩子出生,他们高兴,但也难过。
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真不是时候,家里太苦了,会苦着她的!
“大嫂,我跟你一块去。”
林燕稳住心神,很快下定决心。
她男人是死是活,她都要去把他亲自带回来。
“好,一起去。”
陈芳兰又叮嘱了六娃几句,提着油灯带了件干衣服和林燕一块走出大门。
风雪呼啦啦地吹,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远方一片雾茫茫的灰暗,雪地上的脚印眨眼就被覆盖。
若非陈芳兰熟悉村庄,只怕一出门就会迷失方向。
时间在这样可怕的夜晚过得异常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丝光亮。
“大嫂,是手电筒!”
“还有孩子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