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子夜时分撕开天幕。
苏安放下超声耦合剂冰凉的探头，诊室空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体检报告单在台灯下泛着尸斑似的惨白，甲状腺乳头状癌七个铅字正在吞噬她的声带。
古籍修复中心的玻璃穹顶在雷暴中震颤。
她机械地戴上乳胶手套，镊子尖挑起那封本该送进碎纸机的过期信笺。
南通三院档案科的红章晕着水渍，邮戳日期是1993年10月24日——她父亲去世前三天。
火漆封印裂开的瞬间，干枯的桂花瓣雪崩般倾泻。
信纸上的蓝墨水正在发生诡异的潮解：”安：父亲枕下的银杏叶需用三院CT观片灯照射，密码是我们初遇那天的经纬度倒序。
“她颈椎传来锐痛，早晨触诊过的淋巴结在皮下跳动。
抽屉深处的银杏叶标本突然发出蜂鸣，叶脉间的钴蓝标记线在紫外线下显影成放射状——与她超声影像上的癌变区域完美重叠。
铆钉挂钟的齿轮发出濒死哀鸣。
电子钟显示00:07，而老式钟摆固执地停驻在23:53。
七分钟的时差裂缝里，通风橱突然涌入1993年的秋风。
幻象在福尔马林雾气中显现：中药房的百子柜前，十五岁的自己正踮脚抓药。
楚明白大褂的第二颗纽扣缺着豁口，那枚珍珠扣此刻正在她毛衣第三颗扣眼发烫。
少年掌心躺着用蜜蜡封存的情诗胶囊，悄悄塞进"当归三钱"的抽屉暗格。
"苏老师！
除酸剂......"实习生的尖叫被雨声淹没。
信纸接触试剂的刹那，楚明的字迹开始癌变。
清隽的笔迹扭曲成病理报告：甲状腺乳头状癌，浸润性生长，建议立即手术。
日期栏赫然是2023年11月7日——七小时后她将听到的判决。
穹顶的雨滴突然悬停。
西百二十个平行时空的苏安在倒流的雨珠中闪现：二十岁在图书馆翻开《飞鸟集》的她，三十岁在婚礼请柬上划掉"父亲"栏的她，此刻正用镊子夹着自己死亡证明的她。”
现在触摸你后颈。
“楚明的声音带着镇痛泵特有的电流杂音。
她颤抖的手指抚上那个叛变的淋巴结，摸到微凸的金属质感——植入式放射源正在皮肤下搏动，与银杏叶脉的钴-60标记线共振。
铆钉挂钟轰然坠落。
1993年的月光从通风管道决堤而出，将修复室淹成银白的ICU病房。
二十九岁的楚明正在虚空中解剖青蛙，防腐剂里的心脏突然开始泵出暗红的情书：”安：当你读到这行字时，我应当正在长江水下七米处，替你看今年最后的月光。
“手机自动亮起，陌生号码发来长江大桥的监控截图。
1993年10月24日23:53，黑色人影正在桥栏边放飞孔明灯。
放大百倍后的灯罩上，褪色的蓝墨水写着她的基因组序列暴雨重新倾泻时，修复台上多了一管密封的骨髓标本。
标签上的字迹渗着新鲜血迹”苏小姐，这是楚明先生临终前嘱托转交的1993年10月24日的月光。
“标本在离心机里绽出七色结晶，最底层的黑色颗粒突然开始跳动——那是二十九岁楚明的心肌细胞，正在2023年的雨夜里持续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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