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许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立刻从浅眠中清醒，手指划过屏幕接听。
"许警官，抱歉这么晚打扰。
"电话那头是滨海市局值班警官的声音，"城东别墅区发生入室盗窃案，陈局说让你立刻过去看看。
"许沉一边套上衬衫一边问："艺术品？
""嗯。
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家栋的别墅，丢了一尊据说价值连城的唐代鎏金佛像。
不过这次..."警官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手法有点不一样。
"二十分钟后，许沉站在林家别墅金碧辉煌的客厅里，皱眉看着被砸碎的防弹玻璃展柜。
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在警方强光灯下闪闪发光。
"这不是盗窃，这是抢劫。
"许沉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玻璃碎片，"警报系统呢？
""被破坏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许沉回头，看到程野站在门口，身上套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眼睛下面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也是刚从床上被叫起来的。
一个警官正拦着他要证件。
"我请他来的。
"许沉说。
程野挑了挑眉毛，显然没预料到许沉会这么说。
他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设备，像是雷达探测器和游戏手柄的结合体。
"林家是我的客户。
"程野低声解释，"安保系统是我们公司装的。
老刘——我的合伙人——接到报警就通知了我。
"许沉点点头，目光落在程野手中的设备上。
"那是什么？
""频谱分析仪。
"程野蹲在破碎的展柜旁，打开设备开关，屏幕上立刻跳出几条跳动的波形，"可以检测电子设备残留信号。
"许沉注意到程野检查现场的方式很特别——不是像普通技术人员那样只看电子设备，而是同时观察着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的每一个细节，眼神锐利得像是在扫瞄战场。
"警报系统不是被黑掉的，"程野突然说，"是被暴力干扰的。
看这里。
"他指向频谱仪上一个尖锐的波峰，"这是军用级宽带干扰器的特征信号，能同时阻塞所有无线频段。
"许沉皱起眉头："和博物馆案手法完全不同。
""表面看是这样。
"程野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博物馆案是精密手术，这次像是大锤砸核桃。
但..."他走向窗边，指着窗框上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凹痕，"专业破拆炸药留下的痕迹，剂量计算精确到克。
这不是普通劫匪能做到的。
"许沉走过去，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
窗框上的凹痕非常细微，像是被什么高温物体瞬间灼烧过。
"有人想让这两起案子看起来像是不同团伙所为。
"许沉低声说。
程野的嘴角微微上扬："或者同一个团伙的不同分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识。
"我需要看看完整的安保系统记录。
"许沉说。
程野点点头："得到我办公室。
数据都在主服务器上。
"---星辰安保的办公室在凌晨西点显得格外冷清。
程野刷卡进入后，径首走向最里面的一间没有标识的办公室。
"欢迎来到我的蝙蝠洞。
"程野开了个玩笑，但声音里透着疲惫。
房间比许沉预想的要小，但每一寸空间都被高效利用。
三台显示器呈弧形排列，各种电子设备整齐地挂在墙上或放在架子上。
角落里有一张小沙发，上面堆着几条毯子——显然程野有时会在这里过夜。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一个玻璃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种军事纪念品：臂章、勋章、一把军用匕首，还有几张照片。
许沉走近细看，照片上是年轻的程野穿着军装，站在一群同样装束的士兵中间。
照片下的日期显示是八年前。
"电子对抗部队第7分队。
"程野头也不回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我们负责电子侦察和反侦察。
"许沉注意到照片旁边有一个明显的空白区，像是原本应该还有更多纪念品。
"你服役了五年？
""嗯。
"程野的回答短促而含糊。
许沉算了算时间线——五年服役期应该在三年前结束，但展示柜里只有前两年的纪念品。
中间缺失了三年。
"找到了。
"程野的声音打断了许沉的思绪，"林家系统的日志。
"许沉走到程野身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
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他注意到程野阅读代码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需要停下来思考。
"有意思..."程野放大一段代码，"入侵者使用了和我们公司几乎相同的渗透协议，但加入了一些...个人风格。
""能追踪到来源吗？
"程野摇摇头："跳板服务器遍布十七个国家，最后消失在暗网里。
但..."他突然停下，眯起眼睛，"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他调出另一段代码，指向其中一行："这不是攻击代码，而是一个信号发射器的激活指令。
非常短程，作用范围不超过五百米。
"许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入侵者留下了追踪器？
""更像是...面包屑。
"程野己经开始收拾设备，"给同伙指路的。
如果它还在运行，我们也许能找到点什么。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别墅区外围的一条小路上。
程野手持一个改装过的信号接收器，像探雷一样缓慢移动着。
"信号很弱，但确实存在。
"程野的声音因专注而低沉，"西百米范围内...那边！
"接收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
两人顺着方向来到一棵大树下，程野蹲下身，从落叶堆中挖出一个小型金属装置。
"军用规格。
"程野轻声说，小心地翻转那个火柴盒大小的设备，"最新型的短程定位信标，电池还能工作至少一周。
"许沉蹲在他旁边，两人的头几乎相碰。
他能闻到程野身上淡淡的咖啡和电子设备清洁剂的味道。
"能反追踪吗？
"程野正要回答，突然全身绷紧。
许沉立刻察觉到危险，但还没等他反应，程野己经猛地扑过来，将他撞倒在地。
"狙击手！
"程野在他耳边吼道，同时从后腰抽出一把手枪。
枪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子弹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许沉被程野压在身下，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
"两点钟方向，大约两百米。
"程野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数到三，你往左滚到那棵树后，我往右。
"许沉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在生死关头，他居然毫不犹豫地信任了这个认识不到48小时的人。
"一、二、三！
"两人同时向两侧滚开。
又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中间的空地上。
许沉迅速爬到树后，拔出自己的配枪。
他瞥见程野以惊人的速度蛇形移动，最后隐蔽在一处矮墙后。
接下来的六十秒像是被拉长的电影镜头。
程野做了几个手势——专业的战术手语，示意他看到了狙击手的位置，准备火力压制。
许沉点点头，举枪瞄准。
程野突然站起身，连开三枪。
许沉几乎在同一时间开枪掩护。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跑了。
"程野说，但依然保持警戒姿势，"你没事吧？
"许沉这才注意到程野的左臂被擦伤了，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指尖。
"你受伤了。
"程野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才注意到。
"皮外伤。
"他扯下袖子简单包扎了一下，"比起这个，我更关心谁这么想拿回那个信号发射器。
"许沉拿出手机准备报警，程野却按住他的手。
"等等。
你不觉得奇怪吗？
狙击手出现的时机太准了，就像知道我们会来找这个一样。
"许沉明白了他的意思："警方通讯可能被监听了。
""或者更糟。
"程野的眼神变得锐利，"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两人悄悄离开现场，穿过几条小巷，最后来到一栋破旧的公寓楼。
程野带着许沉上到顶层，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公寓门。
"安全屋？
"许沉打量着这个简陋但整洁的一居室。
"算是吧。
"程野拉上窗帘，打开一盏小灯，"我有时候需要完全安静的环境工作。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金属箱，输入密码打开。
许沉看到里面是各种电子设备和几把枪。
程野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将信号发射器连接上去。
"让我们看看这个小宝贝都去过哪些地方。
"程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滚动。
许沉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程野专注工作的侧脸。
灯光下，那道眉骨上的疤痕显得更加明显。
他突然很好奇这道伤痕的来历。
"找到了！
"程野突然说，"这个发射器有记忆功能，记录了它过去七天的移动路径。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滨海市地图，一条红线蜿蜒穿过多个地点。
许沉凑近看，突然指着一个点："这是博物馆！
""而且时间吻合。
"程野放大那个坐标，"案发前一天晚上十一点零七分。
有人在踩点。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个发现的重要性。
许沉拿出手机："我需要向陈局报告这个发现。
"程野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等等。
地图上还有一个地方你应该看看。
"他放大另一个坐标点。
许沉皱起眉头："这是...滨海市警局？
""准确地说，是警局后面的停车场。
"程野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十五分——在我们到达林家别墅之前。
"许沉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有人——很可能是警方内部的人——在监视他们的行动，并提前通知了狙击手。
"现在你还想打电话给陈局吗？
"程野轻声问。
许沉慢慢放下手机。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一可能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只有眼前这个身份成谜的前军人。
"我们得自己调查了。
"许沉说。
程野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许沉读不懂的情绪："那么，搭档？
"许沉犹豫了一秒，然后伸出手："搭档。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许沉能感觉到程野手掌上的老茧和力量。
在这个简陋的安全屋里，一种奇特的同盟关系悄然形成——建立在子弹和代码之上的信任，脆弱却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