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最深处的牢房永远浸在黑暗里。
姜挽夜数着石壁渗下的第三十七滴水珠，铁链随咳嗽声在霉湿空气中叮当作响。
右肩溃烂的黥印正渗出脓血，将粗麻囚衣黏结成暗红的痂。
她记得五年前那个雪夜，官差用烧红的铁钎烙下"药奴"二字时，皮肉焦糊的味道盖过了满院红梅香。
"哗啦——"铁门铰链发出垂死的***，火把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尘埃。
姜挽夜将舌尖抵住齿缝间最后半片毒刃，腐草堆里的老鼠突然惊惶逃窜，油灯映出牢门外一双金线蟒纹皂靴。
"摄政王亲审！
"狱卒谄媚的通报刺破死寂。
玄色袍角掠过血污斑驳的石板，姜挽夜在锁链碰撞声中缓缓抬头。
来人腰间悬着的鎏金面具泛着幽光，传闻萧凛自三年前摄政便以面具示人，有人说他火烧东宫时毁了容貌，有人说他要效仿兰陵王以怖貌慑人。
"倒是个硬骨头。
"面具后传来低沉的轻笑，鎏金护甲捏起她下颌，"姜家灭门那夜，你藏在药柜夹层里看着亲人被屠戮时，也是这般眼神么？
"姜挽夜瞳孔骤缩。
喉间腥甜翻涌的刹那，她猛地吐出毒刃。
寒光擦着男人咽喉掠过，钉入身后石壁时溅起一串火星，暗器尾端缠绕的银丝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喀嚓！
"腕间铁链应声而断。
姜挽夜旋身甩出半截锁链，却在触及男人玄铁护腕的瞬间被震得虎口发麻。
萧凛的拇指重重碾过她锁骨旧疤，玄铁护腕撞得她脊背抵上刑架，腐锈的铁腥味混着他衣襟间沉水香扑面而来。
"这道被火油灼伤的月牙痕，"鎏金护甲划过她颤抖的锁骨，"你从何处得来？
"十年前东宫那场大火突然在记忆里烧起来。
浓烟中有人死死攥着她手腕往火场外拖，燃烧的横梁轰然砸下，滚烫的桐油飞溅在锁骨......姜挽夜突然剧烈颤抖，那个总在噩梦里出现的玄衣少年，此刻正与眼前摄政王的身影重叠。
"王爷当心！
"狱卒的惊呼与弩箭破空声同时响起。
姜挽夜偏头躲过暗箭，扯断的铁链如银蛇缠上萧凛脖颈。
面具坠地的脆响中，她终于看清那张脸——剑眉斜飞入鬓，眼下却横亘着狰狞疤痕，像白玉瓷器上裂开的墨痕。
正是三年前被她亲手推进火海的九皇子！
"原来阿夜真的还活着。
"萧凛突然低笑，指腹按着她锁骨伤痕重重摩挲。
这个动作让姜挽夜浑身战栗，恍惚又回到及笄那年的杏花雨里。
那时他执笔为她画眉，朱砂笔尖不小心点在锁骨，灼热呼吸拂过耳畔："这道痕，就当是本王给的聘礼......"牢门外突然传来金戈相击之声。
萧凛反手将她按在刑架，冰凉唇瓣擦过耳际："你以为姜家七十九具尸首，为何独独少了具未及笄的女尸？
"染血的掌心摊开，半枚青玉玦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姜挽夜如遭雷击。
这玉玦裂纹与她贴身藏着的残玦完全契合，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定亲信物！
记忆突然裂开缝隙——五年前刑场上，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前，似乎有人用斗篷裹住她滚烫的身躯，带着厚茧的手指擦去她眼睫上的血......"砰！
"地牢穹顶突然炸开破洞，数十枚烟幕弹裹着毒针倾泻而下。
萧凛揽着她腰肢疾退三步，袖中软剑绞碎迎面袭来的暗器。
混乱中姜挽夜摸到他后颈处凹凸的烙印，熟悉的月牙形疤痕让她心脏几乎停跳。
"走水了！
"不知是谁的尖叫点燃恐慌。
浓烟里浮动着诡异的甜香，姜挽夜嗅出这是南疆迷魂散的味道。
腕间突然传来灼痛，萧凛竟用浸血的指尖在她伤口画符："记住这个纹路，这是你父亲当年......""嗖！
"淬毒的箭矢穿透他左肩。
姜挽夜下意识伸手去挡，却抓了个空。
萧凛将她推给突然出现的黑衣侍卫，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快速勾勒某个图案："去寒山寺找明觉大师，告诉他药人醒了......""王爷不可！
"侍卫急声劝阻，"今夜是您与北狄公主大婚......"话音未落，更多刺客从烟幕中显形。
姜挽夜被侍卫拽着冲向密道时，最后回望的瞬间，正看见萧凛徒手折断肩头箭矢。
鲜血喷溅在面具残片上，他望向她的眼神却带着近乎温柔的疯狂，薄唇无声开合："等我来娶你。
"......密道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姜挽夜摸到怀中硬物。
染血的半枚玉玦不知何时被塞进她衣襟，断裂处还沾着萧凛的温度。
侍卫举着火折子在前引路，摇曳的光影里，她突然看清玉玦内侧刻着的细小铭文——"癸未年冬，九皇子萧凛与太医院姜氏女缔盟。
"这正是她出生那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