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薄雾，为江城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沈墨言拒绝了林家派车的惯例，选择了最早一班的地铁。
拥挤的车厢，混杂着早餐包子的气味和上班族疲惫的沉默，这一切以往让他感到压抑的环境，此刻却显得无比真实和……生动。
在他的感知中，车厢内不再仅仅是拥挤的人群。
他能隐约“看到”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颜色与强度各异的气场光晕。
大多灰暗、疲惫，代表着被生活消磨的精力。
偶尔有几个明亮些的，对应着或许心态积极，或身体状态更佳的个体。
空气中游离的、被他理解为“灵气”的能量光点，在都市环境下显得稀薄而惰性，远不如昨夜林家后花园那般活跃。
他像个初次拥有显微镜的孩子，贪婪地观察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意识深处，仙穹图书馆静静悬浮，物质初解与能量基础书架上的知识，自动与他所见的一切相互印证。
地铁到站，他随着人流涌出，步行了约莫二十分钟，来到了位于城市老区，被高楼大厦环绕的一片静谧之地——林家老宅。
老宅是典型的民国风格建筑，青砖灰瓦，带着岁月沉淀的庄重。
与市中心林家那栋现代化的奢华别墅不同，这里更显古朴，也更多了几分森严。
通报过来意，一位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佣将他引了进去。
宅子里的气息沉静，带着檀香和旧木混合的味道。
他的感知悄然延伸，能捕捉到墙壁内里木材的纹理，地砖下潮湿的土壤气息，甚至某间房内传来极轻微的、规律的敲击木鱼的声音。
女佣将他带到后院一处独立的、更为古旧的小楼前，楼门匾额上写着“静心佛堂”西个字。
“姑爷，老夫人的念珠就供奉在佛堂左边的紫檀木匣里。
您自便，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女佣态度客气而疏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佛堂不大，打扫得一尘不染。
正前方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香炉里积着香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品质极佳的沉香余韵。
阳光从雕花木窗棂透进来，在光滑的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墨言没有立刻去取念珠。
他站在佛堂中央，微微闭上眼，将感知能力提升到当前所能及的极限。
刹那间，世界变得更加“清晰”。
他能“听”到木头纤维在岁月中缓慢干裂的细微声响，能“看”到光线中飞舞的、比外面世界更显莹润的尘埃粒子。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这佛堂之内，流动着一种平和、温润的能量场，虽然微弱，却远比外界纯粹。
这能量似乎源于那尊玉观音像，源于常年焚香的积淀，也源于此地本身的宁静。
“果然，不同的环境，能量属性与浓度差异巨大。”
沈墨言心中明悟。
图书馆中关于“能量场域”的零星描述得到了验证。
他走到佛堂左侧，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供案，上面摆放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匣。
匣内铺着明黄色绸缎，一串深褐色、油润光泽、颗颗饱满的沉香木念珠静静躺在其中。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念珠时，动作微微一顿。
在他的感知中，这串念珠并非凡物。
它内部似乎蕴藏着一丝极其内敛、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生机，与佛堂整体的能量场隐隐共鸣。
同时，他也“看”到了念珠表面，那些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微磨损痕迹，以及串联孔道处，那几乎断裂的旧绳纤维。
“奇楠沉香，木质密度、油脂含量……符合上品特征。
内部蕴藏一丝‘安神’属性的灵韵，应是常年受香火与持诵滋养所致。
串联纤维老化度超过百分之九十，结构脆弱……”图书馆物质初解与生命概览的知识自动运转，分析着念珠的物理状态与能量属性。
他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几张清晰的照片。
同时，意识沉入图书馆，开始检索与“沉香木养护”、“纤维材料强化”、“微型能量引导结构”相关的知识。
仅仅是为念珠更换一根牢固的绳子？
那太浪费这材料，也浪费这次机会了。
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几个方案：使用某种特殊的植物纤维，以古法浸泡处理后，使其坚韧远超钢丝，却又柔软如初；或者，在重新串连时，于特定颗数的念珠内部，以精神力引导，铭刻上极其微小的、具有安神镇痛效果的“基础滋养符文”；甚至，可以利用那丝内蕴的灵韵，构建一个微型的、缓慢释放有益能量的循环……这些想法在脑中碰撞，逐渐形成一个完整且精妙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佛堂外的廊檐下传来。
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沈墨言的感知瞬间收回，聚焦于门外。
他如今的五感远超常人，能清晰地捕捉到那脚步的节奏、落点的轻重，甚至来者细微的呼吸声。
不是刚才引路的女佣。
这脚步更沉，带着一种练家子特有的稳定。
他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门口，假装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但全身的肌肉己处于一种微妙的预备状态。
意识深处，能量基础中关于“力场偏转”、“气息模拟”的初级应用知识迅速流过。
一个穿着灰色练功服，身材精干，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佛堂门口。
他目光锐利如鹰，先是扫了一眼佛堂内部，随即落在背对着他的沈墨言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疑惑。
男人是林家的老护卫，姓韩，据说早年是某个古武门派的旁支弟子，身手不凡，负责老宅，尤其是老夫人这边的安全。
他刚才在附近巡视，隐约感觉到佛堂内的气息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波动，与他平日所感不同，这才特意过来查看。
然而，此刻站在佛堂里的，只是那个众所周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赘婿沈墨言。
身上没有任何练武之人的气血波动，气息平缓寻常，正对着手机似乎在看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韩护卫皱了皱眉。
沈墨言适时地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露出温和的微笑：“韩师傅，早。”
韩护卫收敛目光，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姑爷早。
来看老夫人的念珠？”
“是啊，星遥交代的，为奶奶寿礼做准备。”
沈墨言晃了晃手机，语气自然，“拍几张照片，看看怎么修复比较好。”
理由充分，态度坦然。
韩护卫又看了他一眼，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得将刚才那丝微妙的感应归咎于自己多心。
“嗯，姑爷请自便。
佛堂清静，莫要久留惊扰。”
他语气平淡地提醒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再次远去，这次没有刻意收敛。
沈墨言看着韩护卫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凝。
“感知很敏锐……这就是这个世界隐藏的力量之一吗？”
他心中暗道。
仅仅是一个照面，对方似乎就察觉到了他刚刚全力感知时泄露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个世界的“里侧”，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这次佛堂之行，不仅确认了念珠的情况，构思了完美的修复方案，更让他初步窥探到了这个世界水面下的冰山一角。
他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串沉香念珠。
“看来，修复你的过程，不会那么平静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转身离开了静心佛堂。
阳光透过窗棂，将他离去的背影拉长，沉稳的步伐踏在古老的石板上，无声，却仿佛带着某种笃定的力量。
暗流己然涌动，而他，正准备涉水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