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轮椅碾过地面上细碎杂物,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
声音不急不缓,从走廊的黑暗深处传来,正朝着保安亭的方向靠近。
李修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不是那个叫小王的新兵蛋子说的什么怪事。
肯定是哪个记性不好的病人,半夜睡不着,跑到这栋废楼里来瞎转悠了。
医院里这种事多了去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记忆力衰退,晚上容易梦游。
作为保安,他的职责就是把人劝回去,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顺走医院的公共财产。
他拿起桌上的老式强光手电筒,对着墙壁一照,一道昏黄的光柱亮起。
电力还行。
他拎着手电,顺手将那根半米多长的桃木棍抄在手里,这才推门走出了保安亭。
走廊里的空气比保安亭里更冷,带着一股陈旧的尘土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咯吱声还在继续。
越来越近了。
李修没有出声,他不想惊吓到可能意识不清的病人。
他放轻脚步,循着声音的来源,朝走廊深处走去。
手电的光柱在前方晃动,照亮了斑驳的墙壁和地面上堆积的废弃物。
走了大概十几米,声音停了。
李修也停下脚步,将手电的光束稳稳地投向前方。
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
在走廊的正中央,停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旧病号服的“人”,佝偻着背,坐在一个老式的手摇轮椅上。
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果然是走错路的病人。
还是个老太太。
李修心里有了底,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
“老人家,这里是废弃住院部,不能进来。
您住哪个病房?
我送您回去。”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沉稳。
然而,轮椅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是那个背对他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修皱了皱眉。
难道是耳朵不好使?
他往前又走了几步,拉近了距离。
“老人家?”
他加大了音量。
就在这时,那台无人操纵的轮椅,突然自己转动了起来。
咯吱——轮椅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正对着李修。
手电的光,正好照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李修看清了她的样子。
那是一张完全脱水、布满尸斑的枯槁面容,嘴巴不自然地张着,两只眼睛里,只有一片骇人的浑浊眼白。
更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她”的下半身。
从腰部以下,空空如也。
破旧的病号服下摆垂落,像是被什么利器齐刷刷地截断,断口处没有血肉,只有一团团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气在缓缓缭绕。
轮椅的座椅上,什么都没有。
“她”就那么凭空“坐”在空气里。
李修的动作停住了。
他举着手电,一动不动地照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大脑飞速运转。
这是什么?
行为艺术?
还是整蛊节目?
不对,现在是半夜,哪来的节目组?
那就是小偷了。
利用这种神神叨叨的装扮来吓唬人,然后趁机偷东西。
这道具做得可真够逼真的,尤其是那下半身消失的特效,还有那伤口处的黑烟,估计是用了干冰或者什么化学品。
这帮贼,为了搞钱,下的本钱还真不小。
敬业。
但是,跑到废弃医院来偷东西,还搞这种封建迷信的把戏,就太无法无天了!
这是对人民财产安全的公然挑衅!
他胸中的军人正义感和保安的职业责任感瞬间爆发。
就在李修给对方定性的时候,轮椅上的“老太太”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看”向李修。
下一秒,她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同时,她那双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猛地伸长,乌黑尖利的指甲划破空气,带着一阵阴风,恶狠狠地朝着李修的面门抓来!
速度极快!
李修的身体比他的思想更快。
在对方动手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侧身。
尖利的指甲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好快的速度!
这绝对是练过的!
李修心头一凛,对这个“犯罪团伙”的危险等级又调高了一级。
他退后一步,稳住身形,彻底怒了。
“哪来的小贼,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
他怒吼一声,声音洪亮,充满了军人的铁血煞气,在走廊里震起一层灰尘。
装神弄鬼吓唬谁呢!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一个箭步就冲回了保安亭。
那“老太太”一击不中,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更尖利的咆哮,驱动着轮椅朝他追来!
李修看都没看她一眼,冲进保安亭,一把抄起靠在墙角的那根桃木棍。
棍子入手沉重,质感扎实。
刘福给的这玩意儿,总算派上用场了!
就在“老太太”的轮椅冲到保安亭门口的刹那,李修也转过身来。
他双手持棍,摆出一个标准的军中格斗起手式,全身的力量贯注于腰腹,然后传递到手臂。
“给我躺下!”
伴随着一声暴喝,他手中的桃木棍划出一道刚猛无俦的弧线,带着破风的呼啸,毫不留情地朝着“老太太”的头部狠狠挥去!
管你什么cosplay,管你什么道具特效!
敢来这里偷东西,就得做好被当场制服的准备!
这一棍,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砰!”
一声闷响。
但那响声却极其古怪,不是打在人肉上的声音,反而更像是一根铁棍敲在了脆弱的玻璃器皿上。
清脆,且带着一丝破碎感。
桃木棍结结实实地砸中了恶灵的天灵盖。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被打中的地方,那“老太太”恶灵的身体,竟然瞬间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一块被投入水中的墨块,迅速地消融、变淡。
紧接着,一道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她那张开的嘴里爆发出来,凄厉刺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她的身体剧烈地扭曲、抽搐,形态变得极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