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任务，是为同学会拍一张完美的合照。
当我把照片发出来，所有人都吓傻了。
不管是冤魂索命，还是人心作祟。
我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摄影师。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微的冷光，映亮了我面无表情的脸。
我熟练地滑动鼠标，在流水线般的操作中，将白天同学会的照片逐一微调。
作为职业摄影师，这套流程我闭着眼都能完成。
终于，轮到最后那张大合影了。
照片上，一群刚到三十的老同学站在母校略显陈旧的教学楼前，脸上挂着形式各异的表情。
我的目光就像冰冷的镜头，习惯性地从每一张脸上扫过——意气风发的陈锋，膀大腰圆的赵强，妆容精致的李莉，眼神闪烁的王昊......
突然，我滑动鼠标的指尖，猛地顿住了。
鼠标滚轮下意识地往回拨了半格，我的呼吸在那一刻似乎也随之暂停。
在人群的最后一排，被半棵树影遮挡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绝不该出现的人。
那人身形瘦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款校服，低着头面容模糊——正是十八年前跳河***的于小凯。
一股电流猝然窜过我的身体，脊椎微微绷直，我向后沉入椅背，几帧模糊的往事在脑海中急速闪回。
我稍作犹豫，还是将白天拍摄的照片，连同这张完整的大合影，拖进了同学群。
如同往死水潭里投了一块巨石，沉寂许久的同学群，头像开始疯狂跳动。
起初，大家还沉浸在彼此恭维的轻松氛围里。
周宁专业啊
拍得真不错
李莉这张太美啦！
老班这气质！
直到一条消息，像刀片一样划破了这层温情。
等等...最后那张大合影，树底下那个人是谁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冻结。沉寂几秒后，更多的疑问在群里轰然炸开。
哪个？穿校服那个？
我靠！那不是于小凯吗？！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
@全体成员 谁白天看到他了？！
我白天根本没看见这号人！
@周宁，你P的吧？别吓人啊！
我没有马上回复的打算，让子弹飞一会儿。
端起桌上那透着绿光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微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恰如我此刻的心境。
看起来不像P的，不然技术也太好了吧。
可我是真的感觉背后有个穿旧校服的影子走过去，当时还以为眼花了……
你们别搞啊！
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死寂，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种“集体见鬼”的可能性扼住了喉咙。
这些话也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
今天上午，学校那个光线昏暗的洗手间里，我在水池前的镜子一角，真的瞥见了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现在想起来，上午那个，竟真的与记忆深处那个孤寂少年的身影，完美地重叠了。
这时，李莉的消息将我重新拉回现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惊惶：
等等！你们还记不记得聚餐时提到的孙宇？
酒后落水的孙宇！很快就有人做出了回应。
李莉飞快地打字输入：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现在照片里又出现了……
她没敢再往下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话中毛骨悚然的潜台词——孙宇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而那张合影，是“于小凯”归来后，对所有活着的人，发出的第一个无声宣告。
我终于敲下一行字：确实是原图，我也吓一跳。
发完我就默默关掉了群聊窗口，世界骤然安静，屏幕上只剩下那张诡异的合影。
我目光失焦，缓缓投向窗外，白天的所有细节，都伴随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清晰地回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