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气如同实质，混杂着腐烂与血腥，首冲鼻腔。
沈清玄脸色骤变，猛地拽住正低头擦木牌的陈月娥往后急退，同时厉声喝道：“快退到马车边！”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地面“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隙，黑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裂缝缓缓渗出，像是大地在淌血。
裂缝周围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连月光洒在上面都仿佛被吞噬了几分。
车夫早己吓得腿软，连滚带爬地往马车方向挪，陈月娥被沈清玄拉着，踉跄几步才站稳，看清脚下的异状，吓得失声尖叫。
“道长，这……这是什么？”
沈清玄紧握着桃木剑，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裂缝，声音凝重：“是地脉阴煞。
这乱葬岗底下，怕是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地脉阴煞，乃是大地深处积郁的阴邪之气与枉死者的怨念交融所生，寻常道士遇上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性命难保。
刚才那厉鬼，恐怕就是被这阴煞滋养，才成了气候。
裂缝还在扩大，越来越多的黑红色粘液涌出，空气中的腥臭气几乎让人窒息。
更可怕的是，粘液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细看之下，竟像是一只只扭曲的小手，正挣扎着往外爬。
“不能让它扩散！”
沈清玄低喝一声，迅速从布包里掏出七八张符纸，指尖血光一闪，同时点在所有符纸上。
他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符纸无风自动，在空中连成一个圆环，金光乍起。
“敕令！
镇！”
沈清玄猛地将手往下一按，符纸圆环瞬间落下，正好罩在裂缝上方。
金光与黑红色粘液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滚油遇水，粘液剧烈翻涌，却被金光死死压制，无法再往外蔓延。
但这显然只是权宜之计，符纸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裂缝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挣扎，想要冲破束缚。
“道长，这东西……压得住吗？”
陈月娥声音发颤，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动。
沈清玄额头见汗，维持符阵本就耗费真气，底下的阴煞之力又远超他的预料：“暂时能镇住，但撑不了多久。
此地埋的绝非寻常尸骨，恐怕……是个大凶之物。”
他看向乱葬岗深处，那里的阴气比别处浓郁数倍，隐约能看到一个塌陷的土坑，像是被人挖过。
“这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比如……挖坟掘墓？”
陈月娥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我听陈伯说过，十几年前，有伙盗墓贼来过这乱葬岗，好像挖开了一个老坟，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伙人全都死在了附近，死状特别惨，官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头绪，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果然如此。”
沈清玄暗道不好，“他们挖开的怕是镇压阴煞的镇物，镇物一失，阴煞便开始滋生，那厉鬼恐怕就是当年的盗墓贼之一，被阴煞缠身，死后成了厉鬼，反而成了阴煞的‘守门犬’。”
这么一来，前因后果就串起来了：盗墓贼挖开镇物，释放出部分阴煞，自身被反噬而死，其中一人化为厉鬼盘踞在此，而阴煞则在地下慢慢积蓄力量，今晚被他斩杀厉鬼的动静惊动，终于要破地而出。
“那现在怎么办？”
陈月娥急得快哭了，“要是这东西出来了，会不会……会不会害了城里的人？”
沈清玄深吸一口气，桃木剑在手中转了个剑花：“必须重新镇压它。
陈小姐，你带着木牌先回城，告诉陈伯，让他召集人手，准备糯米、黑狗血、墨斗线，越多越好，送到这里来。
记住，一定要快！”
“那你呢？”
“我在这里盯着，尽量拖延时间。”
沈清玄眼神坚定，“你放心，贫道还没那么容易折在这里。”
陈月娥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咬了咬牙：“道长，你一定要小心！
我这就回去！”
说完，她拉着还在发抖的车夫，快步往马车跑去，马车很快驶离了乱葬岗，消失在夜色中。
沈清玄目送他们离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裂缝上。
符阵的金光己经黯淡了大半，裂缝里的撞击声越来越响，甚至能听到低沉的咆哮，像是某种野兽在嘶吼。
他从布包里取出最后几张符纸，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裂缝的方向，指针末端甚至泛起了黑色。
“好强的煞气。”
沈清玄眉头紧锁，他现在真气消耗不小，若是阴煞此刻破阵而出，他恐怕难以抵挡。
必须想办法削弱它的力量。
沈清玄目光落在手中的桃木剑上，这剑是他入门时师父所赠，材质虽好，但对付这种地脉阴煞，威力还是差了点。
他忽然想起师父曾教过的一个法子——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暂提升法器威力，但事后会大伤元气。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沈清玄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同时掐动剑诀，口中念诵起《三清驱邪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随着咒语响起，桃木剑上的金光骤然暴涨，比之前对付厉鬼时还要强盛数倍，剑身微微发烫，散发出一股凛然正气。
裂缝里的咆哮声似乎变得有些忌惮，撞击的力度也减弱了几分。
就在这时，符阵的金光“啵”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轰隆！”
裂缝猛地炸开，黑红色的粘液喷涌而出，一只覆盖着粘稠血浆的巨手从地下伸出，狠狠拍向沈清玄！
沈清玄眼神一凛，侧身避开巨手，桃木剑带着金光，顺势斩在巨手上！
“滋啦——！”
金光与血浆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巨手上冒出阵阵黑烟，竟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吼！”
地下传来一声剧痛的咆哮，紧接着，更多的巨手从裂缝中伸出，整个乱葬岗的地面都开始塌陷，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身影在裂缝中缓缓升起，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
地脉阴煞，终于彻底现身！
沈清玄握紧桃木剑，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可能是生死关头。
而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陈月娥能尽快带着东西回来。
夜风吹过乱葬岗，带来了远方的马蹄声，似乎是援军到了。
但沈清玄却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能感觉到，那阴煞的气息，又增强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