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里静得只能听见冷气机的呜鸣，所有目光都落在原告席前那个刚刚站出来的青年身上。
他穿着一套熨帖得近乎咬牙切齿的深灰色西装，额前一缕头发倔强地翘起。
唐子墨抬眼，视线像调皮孩子般绕过法官，落到对方律师身上，嘴角微微扬起，宛如准备戳破气球的针。
对方律师江涛手指击着桌面，资料摊得像刚开封的麻将牌。
三排观众席上有人小声嘀咕，似乎在下注谁能撑到最后一局。
检察官席上的白倩只用眼角余光扫了唐子墨一眼，神情淡淡，唇间仿佛藏着永远说不完的冷静。
“被告律师陈述意见。”
路怀瑾法官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打磨过的铁，敲碎了空气中的纸屑。
唐子墨站首身体，语气里带着戏谑的认真：“承蒙各位同仁赏脸，今天的主角其实是桌上的一笔银行流水，而不是我的西装。
原告指控我方委托人擅自挪用公款，但。”
他顿了顿，抽出一份复印件举起，“根据贵院的智能检索反馈，这笔资金的流向，和原告描述的‘秘密账户’一样隐秘。
只是那账户其实属于原告的老丈人，王老板。”
法庭里一阵窃笑破出，江涛的眼皮险些抽筋。
他刚要反驳，唐子墨又补了一刀：“江律师莫急，要不咱俩先互相实名举报一遍，顺便体验一下律海城效率飞升的智能投诉系统？”
他说着，亮了亮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投诉正在审核”。
观众席有年长女市民把口罩拉低，一边咳嗽一边笑：“这小伙子能进娱乐法治频道！”
范旭东没忍住乐出声，连连朝唐子墨比划剪刀手。
白倩只微微皱了下眉，翻看卷宗，但眼神停在那张银行流水单的复印件上。
江涛重新戴好眼镜框，咳嗽两声：“你的证据要是这么有用，为何案发时无人发现资金异常？
还不是你方操作极为。
隐蔽？”
唐子墨摊手：“说来惭愧，不是我们操作隐蔽，是贵方的会计水平过于。
革命。
连小学生都知道查错账本要对照金额序号，贵方居然遗漏了三条互转记录。”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对方掉队的不是资金，而是小学数学老师的灵魂。
场内笑声刚落，路怀瑾敲了敲法槌，声音缓和了气氛：“请控制陈述风格，但保持专业。”
“遵命。”
唐子墨笑了笑，补上一句：“既然法官大人提醒，那我就收起段子。
只是有时段子比案卷更接近真相。”
他起身递交证据清单，将银行流水正副本一一递给书记员。
白倩终于开口，语调清冷：“请问唐律师，据你所述，资金流向与案卷中列明的用途完全吻合。
但根据检方调查，有一笔十万元资金出现异常转账，五日之后流入名为‘黎明青少年公益’的账户。
你方如何解释？”
场面忽然一静，唐子墨转动笔帽：“白检察官的问题有见地。”
他翻查文件，范旭东凑过去递上一张笔记纸。
他扫了一眼，抬头露出标准三分无辜加七分无赖的笑容：“据我们查证，该‘黎明’基金会为被告长期资助的社会项目，该笔资金事前向董事会报备，且在律海城社会公益公开平台可查。
只是可惜，公众平台上多了两个错别字，所以智能检索算法误判为未披露转账。”
他摊开手，副手范旭东在旁边大大咧咧嘀咕：“咱们律海城的智能，有时候还没老唐脑袋好使。”
江涛却不依不饶：“唐律师，您的说辞不免太巧。
无论算法还是错字，涉案资金的去向模糊，难道不是你方刻意设置的障眼法？”
唐子墨摇头，又换上一本正经的腔调：“江律师，这年头做公益都要躲着做，否则容易被同行怀疑洗钱。
下次为了避免误会，我让范律师亲自去基金会门口首播捐款，再带两只小鸡敲锣打鼓，您看可妥？”
说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观众席小幅起哄，连书记员都摇摇头又忍住唇角上翘。
路怀瑾表情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只是眼中笑意一闪即逝：“法庭不需要民间表演，但需要真凭实据。
唐律师，请着重解释该资金的具体使用流程。”
这下轮到范旭东认真了，他咬着笔头补充资料：“十万块的明细我核查过，逐条支付凭证都在。
我还特地请林洛斐联系了‘黎明’项目负责人，可出庭作证。”
法庭门口果然进来一个穿淡蓝色风衣、步履略带迟疑的青年，就是林洛斐。
他微笑着朝法官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一本正经缓慢陈述：“项目所有钱款流入都己备案，支出清单我背得下来。
不过。
我讲话慢，大伙要不先喝口水？”
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连白倩的冷眼都波澜微起。
江涛一副头疼模样，悄悄翻检新证据。
林洛斐望向唐子墨，眨了眨眼，小声补充：“你放心，公益这口锅我顶定了。”
简短证言陈述完毕，白倩重新发问：“即使公益项目合规，经办流程仍有瑕疵。
唐律师你怎保证，法律之外，还有公正可寻？”
唐子墨肃然站定，声音柔和下来：“公正不止于法条之内，更在于愿意出一份力的人心。
若天平只计得失，那法槌就只剩废铁。”
他顿了顿，挤出个俏皮微笑，“不过，我还是建议大家优先信任律海城的智能系统。
它查得比我私家侦探还快，就是偶尔不认识生僻字。”
法庭内交织着笑声与沉思，主审席上的路怀瑾目光温和，似乎在唐子墨身上又瞥见了某种久违的影子。
白倩合上笔记本，指尖敲了敲桌面：“被告方证据有效，检方暂不异议。
但本案仍有若干疑点，稍后将补充提问。”
江涛不得不收敛锋芒，转而调整攻势。
而唐子墨与范旭东则交换了个“还行吧兄弟”的眼神，身后观众窸窸窣窣的讨论嗡嗡作响。
庭审暂时休庭，律师们散作一团。
唐子墨走出法庭时回头望了一眼，白倩正低头收拾卷宗，两人目光在空气里碰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做了个“下回继续”的手势。
白倩神情一如既往清冷，但嘴角微不可见地荡开了一道波纹。
律海城的阳光透过法院的玻璃大厅洒下，案牍未完，人心己燃。
唐子墨抖了抖西装肩膀，低声对范旭东说：“下一回合，要更精彩才行啊。”
范旭东拍着他的肩：“兄弟，赢了官司咱先去民生区吃麻辣烫，公正不只在法庭，还在每根辣条里。”
唐子墨笑着答应，抬步走进人声鼎沸的律海城午后，他知道，真正的辩论，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