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预料之中的传唤来了。
翊坤宫正殿内,气氛压抑。
如懿端坐在上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旁边的海兰一脸担忧。
地上,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正是那只倒霉的黄地绿龙杯。
“阿箬,”如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柔弱与疲惫,“方才我一时失手,打碎了皇上赏的杯子……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只怕……”阿箬垂首立在下方,内心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想笑。
这台词,这场景,跟前世一模一样。
来了来了!
经典甩锅前奏!
接下来就该是‘你素来稳重,对我忠心不二……’,然后就是道德绑架加画大饼!
果然,如懿的话分毫不差地铺垫到了最后,她用那双蕴含着无限“信任”与“无奈”的眼睛看着阿箬:“阿箬,这次……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你放心,你的委屈,我心里都记着。”
前世,就是这眼神、这话语,让她热血上涌,觉得为主子牺牲是天大的荣耀。
但现在……阿箬抬起头,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忠诚,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主子放心,奴婢……晓得轻重,知道该怎么做。”
她微微咬重了“该怎么做”西个字,意味深长。
记着你全家!
你的心里是博物馆吗?
光收藏不展览!
这破饼,又馊又硬,谁爱吃谁吃去!
从正殿出来,阿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时机己到,不能再等。
她需要立刻将“投名状”递到新老板手中,锁定投资份额。
凭借前世记忆,她精准地知道,明天巳时三刻,御花园东南角菊圃,一个叫小德子的粗使太监会因为不慎损毁几盆名品菊花而被管事太监往死里打。
而这事,恰好会被心情不佳、散步至此的乾隆看见,觉得触了霉头,更加不悦。
若能救下小德子,不仅能在底层收获忠心,运作得好,还能在皇帝面前落个“宽和恤下”的好印象,正投皇帝所好。
入夜,万籁俱寂。
阿箬利用值夜换防的间隙,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宫女居住的偏僻院落,找到了那间最为简陋、灯光昏暗的屋子。
魏嬿婉正准备歇下,见到她,脸上瞬间布满惊讶与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箬……箬姐姐?
您怎么屈尊到这儿来了?”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宫装。
阿箬示意她噤声,将她拉到屋后更隐蔽的角落,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魏姑娘,想不想明天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顺便救一个人,结一份善缘,再得一份人情?”
魏嬿婉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绷紧:“姐姐……何出此言?
妹妹人微言轻,听不懂姐姐的意思。”
她的防备心很重。
阿箬看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别管我怎么知道。
你只需记住,明天巳时三刻,御花园东南角菊圃,一个叫小德子的太监会因损坏花木被重责。
你去求情,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就说他家中老母病重,他忧思过甚才致失手,恳请管事公公看在孝心可悯的份上从轻发落。”
她顿了顿,观察着魏嬿婉将信将疑却又忍不住心动的神色,抛出了更重的筹码:“这事成了,西执库的王公公会觉得你心地善良,会记你一个人情。
至于皇上……会不会刚好路过,看到你善良宽和的一面,你且看着。”
魏嬿婉捏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但阿箬的动机成谜。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核心问题:“姐姐……为何要帮我?”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阿箬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锐利而真诚,“我看得出,你不是池中之物,困于浅滩只是暂时。
我只希望,若他日你乘风起,能记得我今日雪中送炭之情。
我投资的是你的未来。”
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击中了魏嬿婉内心最深的渴望。
黑暗中,魏嬿婉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