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咔哒”一声轻响。
这一次,居然没锁。
宋清韵躺在冰冷的炕上,眼皮微颤,没有立刻睁开。
高烧带来的混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浸入骨髓的冰冷与清明。
她,不再是那个怯懦的,被推入冰河后连呼救都微弱的原主。
而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在这具瘦小的身体里苏醒,也继承了原主滔天的冤屈和仇恨。
宋清韵支棱着耳朵,听见外面压低的争执。
“……她肯定知道!
宋富仁那么富有,肯定留了后手!”
王三妹声音急切。
“嘘!
小点声!
等她病好……全套出来……”李德明的声音透着压抑的兴奋。
“要是她瞎说呢?”
“一个小丫头片子,烧得都说胡话了,能编出‘小金鱼’?
这东西,就不是她能知道的词儿!”
宋清韵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属于十六岁少女的弧度。
贪婪。
真是最好利用,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接下来的几天,李德明一家堪称“模范家属”。
王三妹那张刻薄的脸,硬是挤出了慈祥的笑。
顿顿细粮,金黄的鸡蛋羹,连之前那碗吃死人的苦药汤子,也换成了正经的退烧药。
李德明更是嘘寒问暖,绝口不提“失足落水”的疑点。
他那个骄纵的闺女兰妹,看她的眼神依旧像看脏东西,却躲得远远的,不敢再上前推搡。
只有李奶奶,那个头发花白,腰身佝偻的老人,每次抱着她喂药时,浑浊的眼泪都砸在她手背上。
“小小姐,受苦了……老婆子没用,对不起老爷的托付啊……”宋清韵反握住老人那双布满老茧,粗糙如树皮的手:“李奶奶,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早就没了。”
这是真心话。
在这冰冷刺骨,群狼环伺的日子里,这老人是唯一一丝真实的暖源。
她一边“虚弱”地享受着敌人的“殷勤伺候”,积攒着体力,一边通过窗外的麻雀,拼凑出真相。
窗台上,几只灰扑扑的麻雀蹦跳着,“吱吱”声汇成只有她能听懂的情报流。
“吱吱!
李德明无意间,得知这院子里藏有宋家祖传珠宝。”
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跳来跳去。
“吱吱,就是李德明去告的密!”
“他怕被你们家连累,把你爸妈举报走了,好霸占这大院子!”
“没错没错!”
另一只立刻接上,“没想到你们来了,他们怕露馅,就想让你们‘意外’亖掉!”
听着麻雀们七嘴八舌的“情报”,宋清韵心头的火,一寸寸烧成了坚冰。
忘恩负义,卖主求荣,还想斩草除根?
好,很好。
这仇,结死了!
她想起原主父亲宋富仁的善良。
这李德明,原本是街头快饿晕的乞丐,被宋清韵父亲宋富仁所救,给了活路,看李德明忠厚老实,还留在身边当了跟班。
一次宋富仁带他跑生意,路上遇到劫匪,李德明替宋富仁挡了一刀,救了宋富仁一命。
宋富仁感念其恩,这才和他拜了把子。
不仅让他一家白住这清水胡同的西合院,出钱置办家具,帮他娶了媳妇王三妹,平日里更是没少接济。
借口永远是“老娘病了”、“手头紧”、“孩子要养”……宋富仁念着旧情,一次次慷慨解囊。
谁能想到,这掏心掏肺的善举,竟是引狼入室,养出了一头恨不得将他们全家啃噬殆尽的饿狼!
几天后,宋清韵的“病”终于有点好转了。
李德明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又急切的笑,终于忍不住了:“清韵啊,上次你病着的时候……迷迷糊糊说……湖边……你爸藏了东西?”
宋清韵抬起眼,那双刚刚褪去病气的眸子,显得格外清澈,天真。
她歪着头,像是在努力回忆:“李叔,我好像……梦到我爸了。”
李德明和王三妹的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两双眼睛死死盯住她。
“我爸说……他说幸亏当初没把装‘小金鱼’的盒子埋得太深……”宋清韵说得慢条斯理,每一个字都敲在对面两人的心尖上,“就在那棵歪脖子柳树,往东数十步,不对,七步!
河岸下边有个石头缝,就在那儿。”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但歪脖子柳树到处都是。
但一问具***置,她就推说脑袋还糊涂,暂时想不起来了。
李德明眼睛唰地亮了。
他和王三妹交换了个狂喜的眼神,几乎要按捺不住跳起来。
“不过……”宋清韵适时地蹙起秀气的眉,声音带上一丝怯意,“我爸好像还说……那地方不干净,以前……以前好像埋过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李叔,你们……真要去找吗?”
这叫适时增加可信度,顺便埋下恐惧的种子。
人越是心虚,越容易自己吓自己。
“不怕!
咱们行得端坐得正,怕啥牛鬼蛇神!”
李德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义正辞严,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当晚,月黑风高。
宋清韵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对守在外面的“灰毛”低声下达指令:“盯紧他们,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去,怎么挖的,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来报。”
“吱吱!
明白!”
灰毛小脑袋一点。
“还有,”宋清韵眼神锐利如刀,“发动所有能飞能钻的兄弟,给我彻查这附近,谁家墙缝、房顶、地砖下,偷偷藏了不该藏的东西,比如……大黄鱼、小黄鱼。”
鸟儿们,是最好的侦察兵。
人类的墙壁能防人,却防不住这些无孔不入的小生灵。
她不信。
这乱世,谁能没点秘密?
复仇的网,己悄然撒下。
第一口,先让他们为“小金鱼”疯狂,自己跳进恐惧的陷阱。
第二口,就要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吐个干干净净!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李德明夫妇正拿着铁锹,鬼鬼祟祟地奔向河边,奔向那个她精心编织的、充满“不吉利”的谎言。
宋清韵的嘴角,再次弯起那抹冰冷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白眼狼,准备好迎接猎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