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腊月,风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铁岭这座小城,早早被一层厚厚的、踩上去咯吱作响的白雪捂严实了。
街灯昏黄,照着零星几个缩着脖子、行色匆匆的路人,呼出的白气还没散开就被风吹没了影儿。
张一乐,一个刚满二十五岁、名字挺乐呵但眼下一点也乐不起来的青年,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朝着城市边缘那片破败的平房区挪动。
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羽绒服,还是大学时买的,拉链坏了,只能用根破绳子勉强系着,根本挡不住这透骨的寒气。
脖子缩在竖起的衣领里,露出的半张脸冻得发青,眉毛和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活像个移动的雪人。
“他娘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古人诚不欺我啊!”
张一乐心里骂骂咧咧,嘴里呼出的白气喷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
他刚从省城灰溜溜地滚回来。
失业,失恋,外加欠了一屁股网贷——催债的电话像索命连环Call,就差把他手机打爆了。
省城是待不下去了,房租到期,兜比脸还干净,只能夹着尾巴滚回铁岭老家这间快塌了的祖屋暂时“避难”。
“张一乐!
你个瘪犊子!
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夹杂着哐哐砸门的声音,打破了胡同的寂静。
张一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这声音他太熟了,是本地放贷的混混头子,外号“王秃子”的王大脑袋!
这家伙膀大腰圆,锃亮的光头在雪夜里都反光,手底下养着几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专门干些坑蒙拐骗、放高利贷的勾当。
张一乐那点网贷,最后几期就是滚到了他手里。
他赶紧缩到旁边一个堆满积雪的柴火垛后面,屏住呼吸,心脏咚咚咚跳得跟擂鼓似的。
只见自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头院门前,站着三个黑影。
为首那个锃亮的光头在微弱雪光下格外显眼,正是王秃子。
旁边两个小弟,一个瘦得像麻杆,外号“竹竿”,一个矮胖敦实,叫“墩子”。
三人正对着紧闭的院门连踢带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妈的,这小兔崽子肯定躲回来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秃子啐了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上,砸出个小坑。
“墩子,给老子把门踹开!
今儿要不把钱连本带利吐出来,老子把他这破祖屋点了!”
墩子应了一声,卯足了劲,抬脚就要踹。
张一乐看得头皮发麻,这破门哪经得起几脚?
他兜里就剩几十块买泡面的钱,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跑?
这冰天雪地的,能往哪儿跑?
就在这绝望当口,他脑子里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清晰得吓人:**“绕到屋后,翻墙,钻仓房!”
**这念头来得突兀又坚决,像有人在他耳边喊。
张一乐一愣,也顾不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他猫着腰,借着柴火垛和墙角的阴影,像只受惊的兔子,悄无声息地往后院溜去。
动作出奇的麻利,连他自己都惊讶。
果然,后院那堵矮墙塌了一半,他手脚并用,几下就翻了过去,落地时在厚厚的积雪里滚了一身白。
也就在这时,前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声音——门被踹开了!
王秃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涌进了院子。
张一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滚带爬地扑向后院角落那个低矮破败、挂着把锈迹斑斑大锁的仓房。
仓房是泥坯垒的,顶上的茅草早就被风雪吹得七零八落。
他扑到门前,绝望地发现那把老锁虽然锈得厉害,但依旧结实。
“完了!”
张一乐眼前一黑。
前院翻箱倒柜和叫骂声越来越近。
“锁眼…右边第三块砖…松的…”* 那个奇怪的、带着点催促意味的念头又来了,尖细急促,像个小耗子在脑子里吱吱叫。
张一乐也顾不得多想,手指颤抖着摸向锁眼右边墙壁。
粗糙冰冷的土坯砖,手指划过,果然!
第三块砖微微有些松动!
他用指甲死命抠住缝隙,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一扒拉——“噗!”
一块巴掌大的土坯砖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小洞。
洞里,静静躺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沾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钥匙!
张一乐狂喜,一把抓起钥匙,抖着手就往锁眼里捅。
“咔嚓…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那把顽固的老锁,竟然真的被他捅开了!
他猛地拉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奇特草药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他闪身钻进去,反手轻轻合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
仓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弱的雪光。
外面,王秃子他们的叫骂声和翻找声就在不远处。
“妈的,人呢?
前屋没有!”
“后院看看!
仓房!
那小子肯定钻耗子洞了!”
王秃子的声音带着怒气,脚步声朝着仓房逼近。
张一乐的心又沉了下去,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破仓房,除了几件破烂农具和一堆烂柴火,根本无处可藏!
被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
“角落…柴火堆…往里钻…别出声…” 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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