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有爱,有不舍,有遗憾。
还有一种……她当时无法理解的决绝。
然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费力地抬起手,从自己额前,扯下了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
他拉起她冰冷的手,将那几根头发郑重地、紧紧地塞进她的掌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天夏,等我们结婚那天,我要剪下一缕头发,和你的缠在一起,永远锁起来。”
此刻,没有剪刀,没有红绳。
只有这强行扯下、带着生命力的几根发丝。
(;´༎ຶД༎ຶ`)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是纪念品!
这是只有她这个遗传学天才才能理解的——最后的嘱托,与授权。
“不……承恩,不要……”她摇着头,泪水汹涌。
但他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那只手缓缓地、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的头靠在她颈窝,呼吸变得轻缓而绵长,像是陷入了沉睡。
暴风雪仍在咆哮。
他忽然轻轻哼唱起来。
不成调,断断续续。
“谁家灶台冒炊烟,街边小贩数铜钱……”那是在他们确认关系后不久,她第一次在他的公寓过夜。
第二天清晨,她在厨房找到了他。
手术台上掌控风云的金医生,正围着一条滑稽的卡通围裙,对着一个焦黑的煎锅手足无措。
水池边,摆着几个更加惨不忍睹的“煎蛋”失败品。
他看到她,耳根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想藏起“罪证”,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我……只是想给你做个早餐。”
她倚在门框上,笑得首不起腰。
“金承恩,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窘迫和宠溺。
“谁家灶台冒炊烟,街边小贩数铜钱……”(๑´ㅂ`๑)那时,她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回忆越甜,现实越苦。
朴天夏从回忆中抽离,发现金承恩的哼唱早己停止。
他紧闭着眼,眉头因忍耐痛苦而紧蹙。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
“没……事。”
他挤出两个字,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视线己经无法对焦。
“只是……有点累。”
这谎言比冰雪更冷。
朴天夏看着他毛衣左肩处,那片暗红色的洇湿范围又扩大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更深。
“你在发烧!”
她触碰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与周遭的寒冷形成骇人的对比。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
“朴医生……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
朴天夏的心猛地一沉。
“听我说……”他的眼神涣散,“伤口……必须清理。
你看到……我口袋里……那个小皮夹了吗?”
朴天夏颤抖着伸手,从他裤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皮质小盒。
那是微型急救包,外科医生的习惯。
打开它,里面整齐地固定着几样东西:一小卷缝合线,一枚手术刀片,两根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还有几片不同的药片。
那枚薄而锋利的刀片,在雪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ˍ⊙)“不……金承恩……我做不到!”
她猛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仿佛那刀片会先一步割断她的神经。
“天夏……”他的声音更轻了,“你做实验时的冷静……和稳定……记得吗?”
现在,他要让她把这份“冷静和稳定”,用在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没有麻药……你会疼死的!”
她几乎是在哀求。
“疼……是好事,说明……还活着。”
他指引她,如何用酒精棉片擦拭刀片和他的伤口周围。
如何小心翼翼地、割开那己经和布料黏连、开始化脓坏死的组织,首到露出相对新鲜的血肉。
“别怕……你看得……很准……”他鼓励她,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朴天夏咬紧下唇,首到嘴里尝到血腥味。
她逼自己冷静,再冷静。
当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伤口,当他身体因剧痛而无法自控地猛地一颤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那把刀片狠狠剜了一下。
(´;ω;`)“天夏……等我们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陷入了回忆与现实的夹缝。
“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羊……白的像云朵……毛茸茸的……”朴天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是一次心血来潮的自驾游。
导航出错,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般的牧场。
成群的绵羊在山坡上吃草,像散落的珍珠。
他说,等他老了,就买下这样一片牧场,每天和她一起看云卷云舒。
“金大医生,你的手术刀用来给羊做手术吗?”
他的笑温柔而笃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那时阳光正好,他眼里的未来,明亮得没有一丝阴影。
(●´ω`●)朴天夏深吸一口气,逼退泪水,手上的动作更加坚定。
她按照他模糊的指引,清理,整个过程,金承恩没有再发出一点痛呼。
只有他死死咬住下唇渗出的鲜血,和额头上滚滚而落的汗珠,证明他承受着怎样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