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为什么这座城市叫‘寂静之城’?”
林默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外面那片死寂的都市,“还有,那个‘空壳’,它追我们是因为我们近。
但如果,有另一个‘回响者’比我们更近呢?”
韩冰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祸水东引。
这是最简单、也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撞击声。
砰!
砰!
砰!
“空壳”,追上来了。
砰!
又一声巨响,铁门向内凹陷出一个狰狞的拳印。
金属的扭曲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三人脆弱的神经上。
“走!
上楼!”
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脚步很轻,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不是慌不择路的逃窜,更像一种有预谋的移动。
韩冰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苏晓晓,几乎是拖着她跟上。
她的高跟鞋在水泥台阶上磕碰,发出“哒、哒”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脱掉!”
韩冰低吼一声,自己率先弯腰,粗暴地把鞋子甩掉。
光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细小的砂砾刺得脚心生疼,但这点痛楚在此刻却能让人更加清醒。
苏晓晓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坡跟凉鞋,却因为紧张,一只鞋子掉在台阶上,滚落下去,发出“哐啷啷”的连串噪音。
“别管了!”
韩冰厉声喝止她想要去捡的动作,推着她的后背,强迫她继续向上。
苏晓晓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没用。
她只是个累赘。
砰!
砰!
砰!
身后的撞门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
那扇铁门撑不了多久了。
林默的呼吸依旧平稳,他像一只夜行的猫,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节省体力。
他没有一路狂奔,而是在每个楼层的拐角平台处停顿一瞬,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他在寻找。
寻找离开这个死亡陷阱的出口,更是在寻找……能替他们去死的倒霉蛋。
这栋楼至少有三十层。
往上跑,体力消耗巨大,而且天台很可能是绝路。
往下跑,等于自投罗网。
唯一的生路,就是进入其中一个楼层,找到足够复杂的环境进行周旋。
更重要的,是找到“新的噪音源”。
“空壳”的追击逻辑很简单:锁定最近的活物。
只要有比我们更近、更吵闹的目标出现,它的仇恨就会转移。
这是规则的恶意,也是规则的慈悲。
他在第五层的防火门前停下了脚步。
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有人!
他的心脏没有因为发现同类而感到任何欣喜,反而像一台冰冷的计算机,瞬间开始高速运算。
距离、人数、状态……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未知,也意味着机会。
他回头,对韩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两个字:“进去。”
韩冰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立刻明白了林默的打算。
他们是提着炸弹的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不断倒计时的炸弹,扔进另一个房间。
她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发抖的苏晓晓,眼神冷硬下来。
她讨厌这种选择,但她更想活下去。
作为前特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场上,片刻的犹豫就是死亡。
她点了点头,将那根充当武器的金属管换到左手,右手己经做好了随时格斗的准备。
林默没有立刻推门。
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里面的声音清晰了一点。
“……妈的,赵乾那帮畜生,他们把整个商场的食物都搜刮光了!
连包过期的薯片都没给我们留下!”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愤愤不平。
“小声点,你想把怪物引来吗?”
一个女声紧张地反驳。
“引来又怎么样?
反正迟早也是饿死!
记忆?
我的记忆有个屁用!
我就记得我上个月信用卡还没还!”
争吵,绝望,还有一丝愚蠢的鲁莽。
林默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牵动了一下。
完美。
这些人……就是完美的“回响者”。
他们比自己三人更吵,情绪更不稳定,更容易吸引“空壳”的注意。
他没有再犹豫,轻轻拧动门把手。
门,没有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上百个工位格子间像一座沉默的迷宫。
百叶窗大多紧闭,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从缝隙中挤进来,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角落里,三个人影正围在一起。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一个穿着职业套裙、满脸警惕的女人,还有一个男人,手臂上缠着简陋的布条,上面渗着暗红的血迹。
他们就是刚刚争吵的三人。
门的开启声,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三人瞬间噤声,惊恐地望向门口。
“谁?!”
眼镜青年厉声喝问,同时抄起了手边的一把办公椅,摆出防御的姿态。
林默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依旧藏在门后,只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我们也是‘回响者’,被怪物追,想找个地方躲躲。”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喘息和疲惫,听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幸存者。
韩冰靠在林默身后的墙壁上,全身肌肉紧绷。
她能感觉到,身后楼梯间里的撞击声,停了。
不是放弃了,而是……进来了。
那扇脆弱的铁门,终于被攻破。
沉重、扭曲的脚步声开始在楼梯间里回荡,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上逼近。
“空壳”在爬楼。
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只有不到一分钟。
她看着林默的背影,这个男人此刻冷静得像一块冰。
他明明和自己一样,能清晰地听到那催命的脚步声,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慌乱。
他在赌。
赌里面的人会因为恐惧和贪婪,做出错误的选择。
“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
里面的眼镜青年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高,白色,像个没皮的人……”林默的描述简洁而精准,恰好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恐惧,“我们有五个人,跑散了两个,它还在下面。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栋楼!”
他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同时对韩冰和苏晓晓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跟上。
他演得太像了。
那份急于逃离的姿态,那份劫后余生的惊惶,足以以假乱真。
韩冰立刻跟上,同时压低声音对瑟瑟发抖的苏晓晓说:“照他说的做,不想死就演得像一点。”
苏晓晓煞白着脸,拼命点头,踉踉跄跄地跟着走进了办公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