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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楚门深深

发表时间: 2025-11-07
暮色西合时,楚源带着温言川抵达了一处坐落在山坳中的庄园。

远远望去,青瓦白墙连绵起伏,竟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然而走近了,温言川才发觉这庄园不同寻常——围墙比寻常宅邸高出近一倍,墙头上不见寻常人家的装饰瓦当,反而隐约可见几处巧妙设计的瞭望口。

“先生回来了!”

门房是个精悍的中年人,见到楚源立刻躬身行礼,目光却迅速在温言川身上扫过,带着审视的锐利。

楚源微微颔首:“阿福,通知厨房准备些吃食,再烧热水。”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温言川的后背,“这孩子暂时住在府上。”

名为阿福的门房应声退下,临走前又看了温言川一眼,那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好奇。

跨过门槛,温言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与外面的肃杀不同,府内别有洞天。

曲径通幽,亭台错落,几株红枫在暮色中如火如荼。

更令他惊讶的是,府中往来之人虽不多,却个个步履沉稳,目含精光,显然都不是寻常仆役。

“爹爹!”

清脆的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

一个穿着杏色衣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来,约莫六七岁年纪,梳着双丫髻,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

她扑到楚源腿边,好奇地打量着温言川:“他是谁呀?”

楚源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头:“洲仪,这是温言川,比你大两岁,以后就在咱们家住下了。”

楚洲仪歪着头,毫不避讳地盯着温言川瞧:“你也是爹爹捡回来的吗?”

“洲仪!”

一个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温言川抬头,见一位身着淡紫长裙的妇人款步走来,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尽是端庄。

楚源介绍道:“言川,这是内子柳氏。”

又对夫人道,“这孩子是邯郸温氏之后,与家人失散了,暂且住在咱们家。”

柳氏目光柔和地看向温言川,见他衣衫褴褛却难掩清秀,行礼时姿态端正,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可怜见的,这一路受苦了。

既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温言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夫人收留。”

柳氏点点头,对楚源道:“香亭和中亭在练武场,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见见新来的弟弟?”

“不必了,让他们继续练。”

楚源摆摆手,又对温言川道,“香亭是我长子,中亭是次子,以后你会见到的。”

楚洲仪却己经自来熟地拉住了温言川的袖子:“我带你去看我的小兔子!”

柳氏轻斥:“洲仪,言川哥哥累了,先让他歇息。”

楚源却笑道:“无妨,让孩子们玩去吧。

言川,随洲仪去看看,稍后阿福会带你去客房。”

温言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蹦蹦跳跳的楚洲仪走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见楚源和柳氏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着什么,柳氏不时点头,目光却一首追随着他们。

“你看,这就是我的兔子!”

楚洲仪拉着温言川跑到后院的一处角落,那里有个精巧的竹笼,养着两只雪白的兔子。

温言川蹲下身,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

兔子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三瓣嘴不停地动着。

“它喜欢你!”

楚洲仪开心地说,“以前二哥来,它们都会躲起来的。”

“二哥?”

“就是中亭哥哥啊,”楚洲仪撇撇嘴,“他老是凶巴巴的,我不喜欢他。

大哥就好多了,经常给我带糖吃。”

温言川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在陌生的环境里,了解家中成员的关系,是生存的第一步。

“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楚洲仪好奇地问,“爹爹经常带人回来,可是第一次带回来像我这么大的孩子。”

“邯郸。”

“邯郸在哪里?

远吗?”

“很远。”

温言川轻声道,眼前又浮现出那座被烽烟笼罩的城池。

楚洲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难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芝麻糖:“给你吃,可甜了。”

温言川接过糖,小心地咬了一口。

甜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连日来的苦涩。

“谢谢。”

楚洲仪笑眯眯地看着他:“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让大哥帮你出头!”

正说着,一个少年从月亮门后转出,约莫十二三岁,身着练功服,额上还带着汗珠。

他眉眼与楚洲仪有几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英气。

“洲仪,你又偷跑出来玩?

娘不是让你抄《女诫》吗?”

少年嘴上责备,眼中却带着笑意。

“大哥!”

楚洲仪跑过去拉住少年的手,“这是言川哥哥,爹爹带回来的。”

少年看向温言川,友善地笑了笑:“你就是温言川?

我是楚香亭。”

温言川忙起身行礼:“香亭哥哥。”

楚香亭拍拍他的肩:“不必多礼。

既然爹爹带你回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这时,又一个少年从楚香亭身后走出,年纪与楚香亭相仿,眉眼细长,面色略显苍白。

他冷冷地扫了温言川一眼,对楚香亭道:“大哥,该去练剑了,跟个乞儿啰嗦什么?”

温言川身子一僵,攥紧了拳头。

楚香亭皱眉:“中亭,不可无礼!”

楚洲仪也跳了起来:“二哥你胡说!

言川哥哥才不是乞儿!”

楚中亭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楚香亭歉意地对温言川道:“中亭就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温言川摇摇头,没说话。

他早就明白,寄人篱下,难免要看人脸色。

夜幕降临,阿福带着温言川来到一间整洁的客房。

房间不大,但一应俱全,床上己经铺好了干净的被褥,桌上还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

“热水己经备好,公子可要沐浴?”

阿福问道,语气恭敬却疏离。

温言川点点头:“有劳福叔。”

浴桶里的热水氤氲着蒸汽,温言川慢慢沉入水中,感受着多日来第一次的温暖。

他颈间的白玉环在水汽中泛着温润的光。

洗去污垢,换上干净衣服,温言川站在铜镜前,镜中的少年依然清瘦,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言川,睡了吗?”

是楚源的声音。

温言川连忙开门:“先生。”

楚源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卷书:“睡不着吧?

刚到一个新地方,总是难免的。”

他在桌前坐下,将书卷放在桌上:“这是《九州志略》,记载天下地理风物。

你若无事,可以看看。”

温言川小心地抚过书卷:“谢先生。”

楚源看着他,忽然问道:“今日见了府中众人,有何感想?”

温言川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夫人慈爱,洲仪活泼,香亭哥哥友善。”

“中亭呢?”

温言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楚源轻叹一声:“中亭性子偏激,你不必介怀。

倒是香亭,你看出他今日练的是什么功夫吗?”

温言川回想了一下:“香亭哥哥步履沉稳,呼吸绵长,应是内家功夫。

但他右手虎口有茧,应是常练剑法。”

楚源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道:“好眼力。

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明月:“言川,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己是不易。

但你不同,你天生慧根,若得良师,将来必成大器。”

温言川静静听着。

“从明日起,你随香亭他们一同读书习武。

我会请先生教你,你可愿意?”

温言川跪下行礼:“言川必不负先生厚望。”

楚源扶起他,目光深邃:“记住,今日我教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而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用这份才能,让这乱世少几个像你一样失去家园的孩子。”

夜深人静,温言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床前。

他想念父母,想念邯郸的家,眼眶不由得湿润。

但他很快擦干眼泪,握紧了颈间的玉环。

“爹爹,娘亲,川儿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

他轻声自语。

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温言川不知道,从这个夜晚开始,他的命运己经悄然转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而在府中另一处院落里,楚源站在书房的窗前,同样望着那轮明月。

“老爷真要将那孩子留下?”

柳氏为他披上外袍,轻声问道。

楚源点点头:“此子非池中之物。

假以时日,必能翱翔九天。”

“可是他的身份...正因他是温明远之子,更该好生栽培。”

楚源转身,目光炯炯,“温家满门忠烈,不该就此断绝。”

柳氏轻叹:“乱世之中,何必再让这孩子卷入纷争?”

“夫人,”楚源握住她的手,“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肩负重任。

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本领,让他在风雨来临时,能够站稳脚跟。”

月光下,夫妻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方的烽火尚未波及这片世外桃源,但他们都明白,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温言川在朦胧中睡去,梦中不再是血与火的战场,而是家乡书房里,父亲教他读书的场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书声琅琅,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