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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忘川

发表时间: 2025-11-06
伊桐的大脑足足空白了好几秒。

手腕上残留的剧痛,空气中交织的浓烈咖啡香与铁锈般的血腥气,还有后座上那个穿着破烂铠甲、问出荒谬问题的男人……这一切都在疯狂冲击着她的认知底线。

超速?

车祸幻觉?

某种精心设计的恶作剧?

可那身铠甲破损处的暗红血迹太真实,那双眼睛里尚未完全褪去的杀意与此刻纯粹的茫然也太有冲击力。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你是谁?

你怎么上来的?”

那将军似乎没听懂她的问题,或者说,他全部的注意力仍旧被窗外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占据。

他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

但他依旧固执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眼神里是彻底的不解与震撼。

“铁兽……竟能奔袭如飞……”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弱下去。

伊桐强迫自己冷静。

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至少看起来是)带着这么重的伤出现在她车里,她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高速路上。

法律、道德,还有……还有她手腕上和他掌心上那两颗诡异对称的朱砂痣,都在无声地阻止她这么做。

“听着,”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尽管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你受伤了,需要帮助。

我现在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将军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审视,有警惕,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着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在她这张完全陌生的西方面孔上,找出某种熟悉的痕迹。

伊桐不再犹豫,重新点火,启动车子。

她打转向灯,缓缓将车驶向应急车道,然后朝着下一个出口开去。

导航上显示,离她的公寓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这两个小时,是伊桐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百二十分钟。

后座的男人异常沉默,除了粗重而不稳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别的动静。

她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他,看到他靠着椅背,紧闭着双眼,脸色越来越苍白,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按在胸前的伤处,指缝间似乎又有新的血色渗出。

他身上的血腥味混合着古旧金属和尘土的气息,弥漫在原本充满咖啡香的车厢里,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氛围。

他会不会死在她车上?

这个念头让伊桐一阵发冷。

终于,车子驶入了她所在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稳车,伊桐拉解开安全带,深吸一口气,才转身看向后座。

“我们到了。”

她说,“你能自己走吗?”

将军闻声,缓缓睁开眼。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涣散。

他尝试动了一下,想要支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带着一种英雄末路般的无力感。

伊桐心里一沉。

她咬咬牙,推门下车,绕到后座,拉开车门。

“靠着我点,”她俯身,试图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我扶你上去。”

靠近了,那股血腥味和属于战场的肃杀之气更加浓烈。

他很高大,即使半倚靠着,大部分重量压过来时,伊桐还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似乎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住,但身体显然己经到了极限。

两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缓慢地挪向电梯。

幸运的是,这个时间段停车场几乎没人。

伊桐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按下了电梯按钮,心里祈祷千万不要遇到邻居。

好不容易进了公寓,伊桐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一沾到柔软的垫子,身体就彻底松懈下来,或者说,是失去了意识。

头歪向一边,呼吸微弱而急促,唇色白得吓人。

伊桐喘着粗气,看着沙发上这个浑身血污、与她的现代简约风格客厅格格不入的男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荒谬和无力。

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她冲进卧室,翻出备用的医药箱——里面只有些处理小伤口的碘伏、纱布、绷带和止痛药。

看他这伤势,恐怕远远不够。

回到客厅,她蹲在沙发边,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他胸前那破损严重的铠甲系带。

金属冰凉刺骨,上面沾满黏腻的血污和干涸的泥土。

解开部分卡扣,掀开沉重的护心镜和残破的甲片,里面深色的里衣几乎被血液浸透,黏连在伤口上。

伊桐屏住呼吸,用剪刀小心地剪开周围的衣物,露出了伤处——一个狰狞的箭伤,位于左胸偏上的位置,边缘皮肉翻卷,虽然箭杆似乎被他自行拔了,但深色的伤口没有完全止住血,仍然还在缓慢地渗着血。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伤势,绝对需要专业的外科医生。

可是,怎么跟医生解释?

说她在高速公路上捡到了一个穿越而来的古代将军?

不行。

她定了定神,拿出碘伏棉球,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迹。

酒精***到伤处,即使是在昏迷中,将军的身体也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伊桐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清理过程中,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到了他的左手上。

那只大手无力地垂在沙发边,掌心向上。

那颗朱砂痣,殷红如血,在略显苍白的手掌皮肤上,格外刺眼。

她自己的左手掌心,似乎也隐隐发热。

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不是恐惧,不是厌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酸涩。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清理,上药(用的是她能找到的最强效的抗菌药膏),然后用厚厚的纱布和绷带将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己经累得满头大汗。

将军依旧昏迷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偶尔,他会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音节古老而陌生,伊桐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拉过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遮住了那身残破的铠甲和包扎好的伤口。

站在沙发边,伊桐看着这张棱角分明、即便昏迷也带着凛然之气的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是谁?

从哪里来?

那两颗痣,又是怎么回事?

而他口中那关于“无马之车”的问题,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将她牢牢困住。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关于他,关于前世,关于任何可能的纠葛。

她的记忆里,只有属于伊桐的人生——在s国长大,在e国毕业后留在这里当起了一名策展人,满世界飞着策划各种展览处理活动。

仅此而己。

可手腕上残留的力度,和掌心那枚隐隐发烫的朱砂,又在无声地诉说着另一种可能。

夜色渐深,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伊桐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毫无睡意。

她看着这个闯入她现代生活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男人,知道某些东西,从今天起,己经彻底改变了。

而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那被遗忘的、沉重的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