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鸢掐了下指尖，没回应。
“十年前你们俩年纪小，闹点小矛盾很正常，姐弟间没什么好记恨的。现在长大了，要学会互相包容，互相扶持。”
沈政安一番话之后，书房里陷入彻底的沉默。
有风从窗棂缝里溜进来，一小截香灰被风吹折，簌簌坠落到香插上，碎成粉末。
沈兰鸢在脑海中将他的话中译中翻译了一遍，想笑，又忍了下来。
最后只是淡声说：“好，我知道了。”
沈政安摆摆手：“没其他事了，你出去吧。”
出了书房，沈兰鸢直接下楼往外走。
司机老刘正在车旁接电话，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见到她，老刘眼底闪过一抹明显的慌乱，很快恢复镇定朝她点了点头，握着手机走远。
沈兰鸢瞥向他的背影，轻嘲地笑了一声。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谁给他打的电话，问的又是什么。
坐进车里，沈兰鸢反思了会儿。
是不是她答应回国嫁人答应得太快，导致沈政安对她多了一份防备。
老刘接完电话上车，神色如常地问她：“二小姐，今天上哪儿去？”
沈兰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博物馆。”
四十分钟后，沈兰鸢在博物馆门口下车，提着手包往里走。
跟上次一样，她并没有进展厅，只在院子里闲逛，留意到老刘把车开走后，她走出博物馆，打了辆车去天衍律所。
刚好赶在预约时间前到达，前台姑娘见到她眉开眼笑，将她请进一间会客室。
坐下不到两分钟，有人敲门进来，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面孔略显少年感，带着方框眼镜，气质透着股“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老成。
“沈小姐，我叫冯竣，纪律的助理律师，之前电话联系过您。”
冯竣将一个文件夹放在她面前，简单讲解了下，沈兰鸢翻开文件夹，合同一式三份，末页乙方代表人一栏已经签好名。
「纪云野」三个大字笔画苍劲利落，潇洒恣意，游龙摆尾似的，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沈兰鸢没犹豫，签了字，抬起头问：“纪律师呢？”
冯竣脸色有些抱歉：“纪律临时有访客。”
“他大概需要多久？我有问题需要找他咨询。”沈兰鸢说。
冯竣拨了内线替她询问，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挂断后冯竣直接就领她过去。
走过转角，不远处走廊尽头传来响亮的“砰”一声。
沈兰鸢闻声抬头，正好看见一个女人从纪云野的办公室摔门而出。
她转身的那个瞬间，沈兰鸢看清了她的脸。
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
又是庄素妍。
她眼眶发红，眼睛里含着莹莹水光，明显刚哭过。
似乎没料到门外有人，她错愕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若无其事地从包里翻出一副墨镜戴上。
昨晚不还好端端的么？
短短几秒钟，沈兰鸢脑补了一出爱而不得、放而不舍、求而不能、失而不甘的高能虐恋剧。
迎面与庄素妍相遇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墨镜后上下打量她的目光。
该不会把她当假想敌了吧？
沈兰鸢本来有些无语，但转念想到她来找纪云野的目的……
好吧，她其实也不算无辜。
办公室里，纪云野靠坐在背对落地窗的沙发上，长腿随意抵着茶桌边缘，一身没骨头似的懒劲。
沈兰鸢推门进去时，他漫不经心地往门口瞥了眼，目光微顿。
她身上的旗袍本身很素雅，设计简约到极致，低调不张扬。
但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柔美身段，腰肢款款，曼妙曲线往下延伸，侧开叉下一双骨肉匀停的白皙长腿将露未露。
而清淡如水的天青色又加深了她自带的清冷感，散发出不可冒犯的仙气。
眉眼轻抬，如描似塑的美人像从水墨丹青里走了出来，活色生香。
转眼间，画中人已经来到他面前。
纪云野懒懒抬眉：“沈小姐有何贵干？”
沈兰鸢在他对面坐下来，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还是那副随性散漫的样子，唇角勾着惯有的痞坏笑意，只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眸色有点深暗。
兴许是背着光的缘故。
总之，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半点愧疚之色。
仿佛那个把庄素妍惹哭，气得她摔门而出的男人不是他。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兰鸢平静开口：“想了解一下，纪律师打算怎么处理我的案件？”
“沈小姐想让我怎么处理？”
又是反问，懒不正经的语气。
“自然是帮我离婚。”沈兰鸢维持着平静。
“怎么帮？”
沈兰鸢一口气梗在嗓子眼。
什么都问她，那要他这个律师有何用。
“这不是应该纪律师替我想办法吗？”
话落，纪云野缓缓掀眸，晦深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
“沈小姐这么着急离婚，是要赶着嫁给褚煦？”
他盯着她看的眼神直勾勾的，带着审视，像是要窥探进她心里，沈兰鸢心脏莫名颤了一下。
“不然？”她迎着他的视线没躲闪。
纪云野勾着唇角往上一扯，笑意风流：“恐怕沈小姐不能如愿。”
在沈兰鸢疑问的眼神中，他好心解释：
“对方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诉讼离婚从立案到排期开庭，至少要半年。如果第一次***未判决离婚，需在六个月后提起第二次***，流程和时间跟第一次一样。”
沈兰鸢怔了怔。
第一个想法是国内离婚这么麻烦的吗？
第二个想法是——太好了，她的“离婚案”可以慢慢拖。
“当然还有别的办法。”纪云野打断她发散的思绪。
“什么办法？”
“说服对方同意协议离婚。”他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三十天的冷静期，还是赶不上。”
沈兰鸢抿了抿唇，沉默下来，装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纪云野睨着她，一本正经：“友情提醒一下，有配偶又与他人结婚即可构成重婚罪，处二年以下***或者拘役。”
所以？
沈兰鸢抬眸回看他，用眼神询问。
他语调慢悠悠的，有些欠：“沈小姐对踩缝纫机很感兴趣？”
“……”
因为常年在国外生活，沈兰鸢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梗，拧起秀眉瞪了他一眼。
纪云野却笑得更混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话只说一半，故意卖起关子。
沈兰鸢盯着他含笑的眉眼，他慢条斯理地续上刚才的话：“悔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