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秋。
北方八五零国营农场西分场，民兵排办公室。
“赵排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昨天刚发的布票，我回去就塞在枕头下了，今天就少了5尺！
咱们屋就她家不清白，不是她，还能是谁，她家祖上……沈知微，别装死！
李梅同志反映的问题，你到底是认不认？”
男人将枪托重重拍在桌子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沈知微有些懵。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陌生的环境让她更加懵圈。
一间不大的屋子，墙壁斑驳，屋顶上方悬着一盏发着黄光的灯泡。
被称赵排长的男人穿着草绿色军大衣，左胸别着枚亮闪闪的毛主席头像章。
此刻正叉着腰站在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后，冷冷地盯着她。
叫李梅的女人，站在赵排长旁边，围着一条红色毛线围巾，一只手捏着一叠布票，另一只手正拿着手帕假装擦眼泪。
赵排长身侧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同款军大衣。
他手里攥着支铅笔，正对照现场在草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沈知微抬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
这不是她的心脏！
她来自中医世家，精通养生，身体保养的极好，心跳总是稳而有力。
可这颗心脏，带着心梗后的虚弱，每跳一下，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钝痛。
“擦，这给我干哪来了？”
沈知微心里暗骂。
自己刚刚明明在高级餐厅庆祝自己30岁生日。
怎么一睁眼到了这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刚一用力，胸口的闷痛就加剧了，眼前瞬间发黑。
不属于她的记忆此时也全部涌入脑海。
她穿越了，穿成了一个下放农场，成分有问题的知青。
原身也叫沈知微，来自京市，75年因为祖父被人匿名举报曾给地主看过病，全家被划为历史不清白。
家中21岁的哥哥己就业，18岁的原身高中毕业后被动员下乡。
原身被审问，全是拜那位所谓的好姐妹李梅所赐——正是她举报原身偷布票。
想起李梅，沈知微心里就涌起一股属于原身的愤懑。
她与原身自幼相识，同窗多年。
政策下来后，她因为家里姊妹多，学习不好，找不到好的工作，被她父母安排下乡。
二人一道来到这农场，谁知风雨皆是因李梅而起。
李梅话里话外，总“不经意”强调原身的家庭成分，她的对象民兵排长赵建军，更是在工作安排上处处给原身使绊子：最累的活，最重的担子，都“安排”的清清楚楚。
原身长期吃不饱饭，体力透支，如今又被拖来审问，惊惧之下突发心梗，含恨而终。
“还装？”
李梅见她不吭声，只睁着眼，忍不住上前一步，“赵排长问你话呢，站起来回答！”
“李梅！”
沈知微抬眸，目光如刀地盯着李梅：“你说你布票是昨天下午丢的？”
“对，就是你拿了！”
李梅尖声说道。
“昨天下午……”沈知微蹙眉，费力地撑地坐起来，“昨天中午领完布票，我回到宿舍你己经在宿舍了。”
“下午，我们一起上工的，天擦黑时我们一起回去的，还有红梅姐，她能作证，我没有单独回过宿舍。”
李梅显然忘了这茬，急忙辩驳：“那……那是回来之前丢的！”
“这就奇怪了，”沈知微看向赵排长，“那布票中午还在，晚上就丢了，昨天下午我们全员上工，一起回来的。
岂不是有人趁我们全屋人都不在的时候进来偷的？
我看得报告保卫科彻查。”
李梅顿时慌了神：“你胡说！
就是你，肯定是你中间偷偷溜回来……”可越说越没底气，她也知道这诬告根本经不起保卫科细查。
“偷偷溜回来？”
沈知微反问，“昨天下午掰玉米棒子，排长您是知道的，李队长盯着，完不成任务要扣工分，我怎么溜回来？
而且，一来一回要一个小时，李队长和一起干活的人能没发现吗？”
赵建军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沈知微有充分地不在场证明。
沈知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再次投向李梅：“不过，你昨天中午领了布票后，不是急匆匆出去了吗？
我吃完饭，看到一个围红围巾的背影，跟你这条一模一样，往分场后面的小树林去了……我还以为你看错时间，要去上工。”
李梅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你胡说！
队里好几个人都围红围巾，我根本没去小树林，我那会儿在宿舍，你看错了！”
“是吗？
可能是我看错了，”沈知微侧着头，像是在努力回忆细节，“那个围红围巾的背影……辫子也和你梳的一样，辫梢有点往外翘……沈知微，你闭嘴！”
李梅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少在这转移话题，我的布票就是你偷的！”
此刻，负责记录的男子笔尖一顿，意识到这场闹剧早己超出了正常询问的范畴。
他果断停下笔，身体微侧，将目光投向赵排长，等待他的指示。
赵建军的脸己经彻底黑下来。
“够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李梅。
“你，先回去！”
他转向沈知微，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沈知微知道，这火己经烧回李梅身上了。
她努力站起身，“是，排长。”
然后缓缓地走出办公室。
赵建军的胸口剧烈起伏。
他凶狠目光从面无人色的李梅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惊愕的王副排长身上。
他极力压制着怒火，“今天这里听到，看到的一切，谁敢往外说一个字，老子剥了他的皮！”
然后，他对着副排长挥挥手，“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副排长如蒙大赦，赶紧低下头，快步溜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关紧了门。
现在，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赵建军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
他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李梅吓得浑身一颤，脸都白了。
“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你跑去小树林见谁了？
你那布票……是不是拿去……”门内，李梅在赵建军的逼问下，魂飞魄散。
她太了解赵建军了，偏执，暴戾，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私下接触别的男干事，哪怕是为了回城铺路，没有任何实质关系，他也绝对会认为自己被戴了绿帽，绝不会放过她！
眼下只能打死不能认。
李梅瞬间挤出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建军，你听我解释。
我……我是托人把布票捎回城给我妈了，我家情况，你知道的，今年布票紧张，我妈信里都快愁死了。”
“我就想……尽点孝心，又怕别人知道影响不好……这才偷偷摸摸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赵建军以往觉得这女人哭起来还挺招人疼，现在看着，怎么那么膈应？
那眼泪疙瘩像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这会往下掉！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被算计，以往那点因为姿色而产生的好感，瞬间摔的稀碎。
他眼眯成一条缝，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李梅啊李梅！
我以前咋没看出来，你他妈的还有唱大戏的本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