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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霜

发表时间: 2025-11-01
日头偏西时,陈浊把铁匠铺的门板卸了两块,用铁锁链捆在一起,当成临时的盾牌。

老王头在里屋用布带缠紧了他的手腕,嘴里念叨着“别硬拼实在不行就跑”,可眼里的光却比药罐里的火苗还亮。

老道蹲在门槛上,用木杖在地上画着什么,画的是河湾的水流走向,每个漩涡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河祟今晚肯定带帮手来,那些被它拖下水的精怪,都成了它的傀儡。”

他用木杖敲了敲“漩涡”的位置,“但它的根基在这儿,离了水就弱三成。”

陈浊摸着怀里的玉佩,那股烫意一首没消,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他把老王头给的锈铁碎片揣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断剑——经过白天那场打斗,剑身上的缺口似乎更锋利了些,泛着淡淡的白芒。

“记住,气要顺。”

老道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打铁时拉风箱,急了会炸炉,慢了烧不透。

让气跟着剑走,别让剑拖着气跑。”

夜幕刚垂下来,镇西头就起了雾。

那雾是青灰色的,带着河底的腥气,顺着街道往铁匠铺这边飘,所过之处,连狗吠声都低了三分。

陈浊握紧断剑,站在铺子门口。

他能听到雾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石板路,越来越近。

“来了。”

老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铜铃,轻轻一摇,“叮”的一声脆响,雾气竟被震得退开半尺。

第一个从雾里钻出来的,是个浑身湿透的“人”——说是人,却长着鱼的鳃,指甲尖得像锥子,正是被河祟拖走的成年人化成的傀儡。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首挺挺地朝陈浊扑来。

陈浊没躲。

他想起老道教的“悬剑”,指尖的气顺着断剑淌出去,剑身微微一颤,竟自己往前滑了半寸,正好抵住傀儡的胸口。

那傀儡像是被烫到似的,尖叫着后退,胸口冒出黑烟。

“这就对了。”

老道在后面点头,“让剑认你,不是你认剑。”

雾里的傀儡越来越多,有老有少,个个面色青紫,眼睛里淌着黑水。

它们围着铁匠铺嘶吼,却被铜铃的声音挡在三尺外,进不来。

“河祟在等。”

老道的脸色沉了沉,“它在等你耗尽力气。”

陈浊的额头己经见汗。

维持着气与剑的联系并不容易,就像用细线牵着一头倔强的牛,稍不留神就会被拽走。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佩越来越烫,那股热流顺着血脉往手臂上窜,最后竟钻进了断剑里。

断剑突然轻轻嗡鸣起来。

与此同时,镇西河湾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炸开了。

雾气里的傀儡们动作一滞,喉咙里的嘶吼变成了哀鸣。

“它出来了!”

老道猛地摇响铜铃,“青霜剑被你惊动,它镇不住场子了!”

雾气剧烈地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雾中升起——那是河祟的本体,像团揉在一起的水草,顶端却顶着颗模糊的人头,正是十年前被它害死的那个剑客!

“还我剑来——!”

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里混杂着剑客的悲鸣和河祟的怨毒,无数条水草般的触手朝着陈浊抽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陈浊只觉得怀里的锈铁碎片在发烫,像是要自己飞出去。

他没多想,猛地将碎片掏出来,朝着断剑按去。

“咔嚓!”

碎片与断剑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一道青光从接缝处炸开,瞬间照亮了整个青石镇。

断剑在他手中剧烈震动,仿佛有了生命,那些缠来的触手一碰到青光,就像冰雪遇火般消融。

“是青霜!

真的是青霜剑!”

老王头在屋里失声喊道。

陈浊握着重组的半截青霜剑,突然明白了老道说的“气”是什么。

那不是凭空找来的力,是剑里藏着的魂,是剑客死前的不甘,是他自己握着铁钳十年磨出来的稳——这些东西混在一起,顺着血脉淌进剑里,让这把沉睡的古剑,终于睁开了眼。

“去!”

他低喝一声,松开了手。

青霜剑化作一道青光,自动朝着黑影飞去。

剑光过处,雾气消弭,傀儡们纷纷倒地,化作一滩滩黑水。

黑影尖叫着想要躲闪,却被青光死死锁住,那些水草般的触手被剑光斩得七零八落。

最后,青光穿透了黑影顶端的人头。

那颗人头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渐渐消散,露出河祟真正的本体——一只磨盘大的黑色水蛭,正拼命往雾里钻。

青霜剑在空中转了个圈,追上去,一剑将水蛭钉在了地上。

水蛭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体不断膨胀,似乎想自爆。

陈浊眼疾手快,冲上去捡起青霜剑,剑尖往下一压,将它钉得更深。

“气”顺着剑身涌进去,青光暴涨,水蛭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张薄薄的黑皮。

雾气散了,月光落在青石板上,亮得能看清地上的水渍。

陈浊握着青霜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觉得手心发痒。

他低头一看,剑身上的青光正慢慢消退,露出底下古朴的纹路,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两个小字:青霜。

“成了。”

老道走过来,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些,“这剑认你了。”

陈浊这才发现,老道的蓑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衣服——那衣服料子极好,不像普通道士穿的,只是沾了太多泥污,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您到底是谁?”

他忍不住问。

老道摸了摸怀里的木杖,杖头的铁皮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半截玉簪,上面刻着和玉佩一样的“青”字。

“我?”

他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我是等这把剑醒来的人。”

这时,老王头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着青霜剑,老泪纵横:“剑客当年说,青霜剑择主,要选‘心有千斤铁,手有三分柔’的人。

小浊,你配得上它。”

陈浊握紧青霜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想起第一次磨断剑时的沙沙声,想起在河湾打水时那股扯着他的力,想起刚才握着剑时,那股从血脉里涌出来的热流。

原来所谓剑仙,从来不是飞天遁地的神话。

是铁匠铺的烟火,是病榻前的汤药,是握剑的手心里,那点既敢劈柴、也敢护人的勇气。

老道把玉簪递给陈浊:“这是开启剑匣的钥匙。

青霜剑还有另一半,在山外的‘问剑台’。

你要是想让它重圆,就往西边走。”

陈浊接过玉簪,和玉佩放在一起。

两块东西一碰,竟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应答。

“老王头……”他看向里屋。

“去吧。”

老王头挥挥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等你带着完整的青霜剑回来,给我打把最好的柴刀。”

陈浊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铁匠铺的灯火,转身踏上了向西的路。

青霜剑在他背后轻轻嗡鸣,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陪伴。

他不知道问剑台在哪里,也不知道山外有多少像河祟这样的妖物,更不知道那另一半青霜剑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

但他握着剑的手很稳,就像当年握着铁钳那样。

路在脚下,剑在手中,剩下的,就交给往前走的步子了。

而青石镇的雨,从此再无铁锈味,只有青霜剑走过时,留下的那缕清冽剑气。